娃娃似是有不足之症,身上有很濃的藥味,按說這麼大年紀的娃娃應該會走了,但她剛剛幫辰哥兒扶他的時候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雙腿軟綿無力,她忽然福至心靈,這不會是蘇迨吧?!傳聞中蘇迨自幼體弱多病,四歲之前不能行走的。
辰哥兒已經将瓶瓶罐罐擺好了,他跟圓娘解釋道:“這是三弟,小名兒叫叔寄。”
圓娘了然的點點頭,此子果然是蘇迨。
叔寄很喜歡二哥,咿咿呀呀要他抱,辰哥兒安撫道:“乖,二哥有個新遊戲跟你玩,不要出聲,被人發現就不好了,會将你捉回去吃藥的!”
叔寄聞言眼睛瞪的大大的,小手情不自禁的捂住小嘴,示意自己絕對不會出聲,求二哥不要把他送回去,他不想吃藥,藥苦苦的,讨人厭。
辰哥兒将一床的瓶瓶罐罐打開,圓娘一看都是些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也不知道他打哪兒搜羅來的。
“呀呀,咱們三郎真俊,還有更俊的呢,看二哥我的妙手。”辰哥兒說完拿粉勺蒯了一勺水粉放在手心裡磨勻便往娃娃臉上招呼,直将一個好好的孩子塗的跟個小鬼兒一樣。
圓娘扶額,悄悄的往後撤了半步,她确信他會挨打的,暫時先決定不跟他同流合污,孰料辰哥兒猛一回頭不由分說的将一盒胭脂扣在她手心裡道:“不是喜歡玩胖娃娃嗎?你躲那麼遠作甚?來玩!”
圓娘誠心發問:“這麼玩會被師父師娘捉住打的吧?!”
辰哥兒十分有擔當的拍了拍胸膛保證道:“相信我,到時候我會拉着你一起跑的!”
不是……這事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
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圓娘手心裡掬着胭脂欲哭無淚,她什麼都沒做就已經成了共犯。
辰哥兒給娃娃塗完水粉,便又伸出兩隻手指在圓娘手心裡挖了一抹胭脂就往娃娃臉蛋兒上抹,直把好好的一張娃娃臉抹成猴屁股樣,樣子十分滑稽。
辰哥兒在娃娃眉心處點了一點胭脂,又在他的嘴唇上抹來抹去,活像剛吃完孩子的小妖怪。
辰哥兒仔細端詳了片刻,滿意的點點頭,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支做工十分精細的螺子黛來給小娃娃描眉塗眼,描畫了半天也達不到他想要的程度,他扭頭對圓娘道:“稍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說完,他丢下手裡的螺子黛便跑了。
圓娘心裡七上八下的,連呼吸都艱難了兩分,她跟娃娃面面相觑,大眼對小眼,屋子裡靜的落針可聞。
好在,辰哥兒沒讓她們等多久,隻見他手裡拿了一塊墨回來,又在硯台裡添水暈開,不知在哪兒變出一隻筆來,他執筆蘸墨煞有介事的往娃娃臉上塗畫了半晌這才故作深沉的點了點頭評道:“不錯,不錯。”
娃娃見辰哥兒笑,也跟着笑,一咧嘴又滑稽的了不得,兩條眉毛像毛毛蟲一樣,圓娘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王閏之納悶道:“兩個孩子去哪兒了?怎生這樣安靜?”
蘇轼回道:“孩子靜悄悄,指定在作妖,不知跑哪裡淘氣去了。”
說着二人掀簾走進了隔壁房間,蘇轼又道:“衙裡近來公事繁忙,這段時間恐怕要辛苦夫人照看家裡了。”
“哪裡的話,本就是我該做的。”王閏之回道。
辰哥兒耳朵十分靈,聽到人聲的那一刻,拽着圓娘便跑,叔寄不明所以,伸手便叫:“二哥,阿姊……”
蘇轼夫婦聞言推門一看,腦門嗡嗡的!!
這時朝雲跑進來說道:“夫人屋子裡可是遭了匪,連帶諸位姐姐們的胭脂水粉一概不見了。”
她一擡頭看到叔寄的模樣,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一拍額頭道:“哎,這是怎麼說的。”
衆人一時又氣又笑,蘇轼笑着抱過叔寄道:“小家夥淘氣,你們姐妹少了什麼都算在我頭上,去找賬房支些銀子填補空缺吧。”
這時書房的僮仆來報:“郎君,竹軒的紙可還夠?剛剛辰哥兒說郎君要寫字,特意讨了筆墨……”
蘇轼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擡頭問道:“他都要了什麼?”
“歐公贈您的那支諸葛筆,還有潘谷墨……”
還沒等僮仆說完,蘇轼便看到了随意扔在一旁的筆墨,墨塊不知怎麼搞得還斷了一小截。
蘇轼痛心疾首!!他将叔寄放在床上,站起身來直接一個起式:“那小兔崽子現在何處?将那厮捉來,我%#@/?&”
在窗外悄摸偷聽的圓娘和辰哥兒撒丫子便跑,圓娘邊跑邊感慨:沒成想大文豪罵孩子也這麼直抒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