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哥兒終是被老内知捉到蘇轼的書房裡,圓娘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着,臊眉耷眼的。
“跪下!”蘇轼冷喝一聲!
辰哥兒拿眼梢偷瞄坐在一旁的兄長,蘇邁放下手中的筆,輕歎了一口氣道:“瞧我作甚?爹爹要你跪你便跪。”
“兄長……”辰哥兒放軟聲音,小聲求饒道。
“叫祖宗都沒用。”說着,蘇邁狠心的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辰哥兒不情不願的跪下,圓娘瞅瞅這個瞅瞅那個,不知如何是好?
“圓娘,過來。”蘇轼又開口道。
圓娘小跑過去,拽着蘇轼寬大的袖子輕輕搖了搖火速認錯道:“師父,我錯了。”
蘇轼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從袖中掏出一隻帕子來給她擦拭滿手的胭脂,邊擦邊嫌棄道:“不太好弄,若是水粉倒還好些,以後換别的玩,好好一個小娘子怎能如此狼狽?”
“不關圓娘的事,是我倒在她手上的。”辰哥兒大義凜然的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蘇轼氣不打一處來,他将圓娘的手擦幹淨後,從書架上拿出一隻戥子來,将被辰哥兒禍禍的殘墨放在戥子上稱了稱,足足半兩!要知道整塊墨錠也才二兩重!
蘇轼又從墨盒裡拿出一方墨錠來交給侍立在一側的書童道:“從明天起替我盯着他,就在這兒練大字,直到寫完半兩墨為止,期間隻可用膳和晚上入寝時才可稍作休息。”
“是。”書童同情的看了辰哥兒一眼。
辰哥兒隻覺天都要塌了,坐在地上撒起潑來:“這得寫到什麼時候啊!”說罷,哇的一聲哭出來!哭聲響徹雲霄!
王閏之忙推門而入勸說道:“辰哥兒才多大點的人兒,小孩子哪有不調皮的,你教訓他兩句也就罷了,何苦還真跟他較上真了?”
“再不管教恐怕他得無法無天了!”蘇轼道。
“瞧瞧這臉拉的,趕上廄棚裡的驢子了,我命人烹了一壺菊花清茶,你且先敗敗火吧。”話音未落便不由分說的将人往外拉,邊拉邊回頭給辰哥兒使眼色,辰哥兒哼哼唧唧的作勢要站起來。
“跪足一炷香方可起身。”蘇轼殊不知母子二人的眉眼官司,撂下這句話才肯走。
辰哥兒見爹爹的身影愈行愈遠,很快就不見了,他才不會乖乖聽話,單手一撐便要起來。
“跪着。”蘇邁氣定神閑的說道。
“阿兄,爹都走了。”辰哥兒嘟囔道。
“你可知自己今天闖了什麼禍事?”蘇邁問道。
“拿了阿娘她們的胭脂水粉給弟弟塗抹……”辰哥兒說道。
“還有呢。”蘇邁繼續道。
“還拿了螺子黛……不過那螺子黛顔色太淡,不大好使。”辰哥兒抱怨道。
“還有呢。”蘇邁繼續道。
“啊?還有?還有什麼?”辰哥兒目光掃過書案上的墨錠恍然大悟道,“哦,用了爹爹一點子筆墨,爹爹也忒小氣了些,竟然為這個生氣!”
蘇邁轉身拿了一柄戒尺,小先生模樣的說道:“伸出手來。”
辰哥兒眼裡瞬間含了淚,顫顫巍巍的将手掌伸出。
“左手。”蘇邁嚴肅道。
辰哥兒慢慢騰騰的換了手掌。
“啪!”一聲下去,吓得圓娘往後撤了一步,辰哥兒反倒是不哭了,強忍着眼淚挨打,明顯不服氣。
“那諸葛筆和潘谷墨是先前歐公贈予爹爹的,你玩什麼不好,偏偏糟蹋這兩樣!”蘇邁教訓道,“阿娘懷着身孕,爹爹不忍心她勞碌才被勸了去,不然你以為此事好了結?”
“我……我沒想要這兩樣,隻說要黑的來。”辰哥兒怯怯的辯解道。
“誰給他拿的歐公遺物?”蘇邁掃視書房一圈,冷聲問道。
良久,才有個侍從磨磨蹭蹭的站出來,口中還振振有詞道:“二公子要好的。”
蘇邁道:“好的?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差的?父親藏墨無數,哪塊拿不得,你偏偏給辰兒拿歐公的遺物,是何道理?”
那人閉口不答,開始裝死。
“書房裡怎可容你這種奸人待着,明日去莊子上看守職田吧。”蘇邁說道。
“這是郎君的書房。”那人大驚失色道。
“哦?你的意思是我處置不得你?”蘇邁一手執戒尺,一邊輕輕拍打自己的手心,沉穩說道。
“小人不敢。”那人不再言語了,被人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