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知道我的身份。
伊薩的手還狼狽地攥着馬的鬃毛,披在身上鬥篷幾乎掉了一半,剛才那一幕過于驚險,讓他的心急速跳動,險些躍出胸腔,但呼吸還沒緩過來,他就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對,這人認識的不是他。
拉起他的人利落地将馬定住,翻身下了馬,伊薩調整了一下坐姿,也跳到了地上。
雅克有些惶恐地跑到伊薩旁邊。
伊薩還在思考怎麼應對身份暴露的事,就看見雅克的表情,覺得很奇怪。
雖然說葛蕾絲是個很嚴格的人,但隻要他不将這件事說給葛蕾絲聽,葛蕾絲不會罰雅克。
“雅克。”伊薩朝着雅克開口,“不要這麼慌張,我不會告訴葛蕾絲的。”
“不是……大人……”
“他的确沒法像你那樣鎮定。”
一道略微低沉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對了,還有這個人。
伊薩被雅克一打斷,差點忘了身份暴露的事,他溫和一笑,轉向救了他的那位“熟人”,開口道:“真是驚喜,先生,沒想到我竟然在塞那遇到了您……”
雅克沒攔住伊薩,雙腳突然半跪了下去,将伊薩的話堵在了喉嚨。
救了他的那人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不知道為什麼臉卻看着冷冷的,淺灰色的眼睛裡也沒有任何情緒,他又接上了伊薩的話,“确實很驚喜……将他們兩個帶走。”
幾個身穿輕甲,肩上别着圓形金屬徽章的人從人群中鑽出來,然後把伊薩和雅克都圍住,并挺直腰闆大聲道:“遵命,公爵大人。”
伊薩終于明白雅克的不安從何而來了。
雅克應該是在王庭見過公爵大人,才會驚恐于他的失禮,而他這個“男爵”原本大概也見過這位阿羅德公國地位最高的人。
結果,他卻表現得如此糟糕,他回想了一下剛剛看到的公爵的長相,腦中又跳出了埃布爾曾經講過的信息——阿羅德公國王庭的正統血脈都是黑發灰眸的樣貌。
傳聞中,阿羅德公國現在的德萊斯公爵是個殘暴冷漠的人。
對于這個傳聞,伊薩暫時無法判斷,但他看出這位公爵是個不好糊弄的人。
剛才忽略的細節此時又浮現在伊薩的腦海裡。
這個郊外廣場的中間的平地上似乎隻有古瑟幾人,他剛才沒看到陌生的面孔,結合信使的信,那鬧事的另一方應該已經被他們背後的人贖走了,也或許是被公爵大人提前處決了。
而他,作為遙遠的安米亞諾的男爵,卻在不明确的原因下來到了塞那,正巧和在市場上賣黑麥的古怪騎士來自同一個地方。
更嚴重的是,在外人看來,這就是一個男爵以荒謬的理由離開了他的領地,置他的領地不管……眼前的塞那才發生過男爵逃跑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個從丢下塞那人民,然後塞那逃跑的男爵現在怎麼樣了……
伊薩第一次後悔自己的莽撞,他能想到的東西也許正是公爵大人在考量的事情,這下他們可能都要搭在這兒了。
他不想将人命用于比較,可此時他卻出格地想,若是他不來這一趟,雅克可能就不會面臨這樣的危險的境地。
他在緩慢地移向目的地,下一秒又突然推開了站在他面前的一個騎士,他朝着走在最前面的公爵大人道:“公爵大人,請原諒我的無禮!請問您是否可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公爵大人沒有回應他,騎士們也沒有将他和雅克帶去廣場中央,而是将他們帶到了一座房子裡。
不久後,德萊斯公爵也來到了這座房子裡。
伊薩看着坐在面前的公爵大人,突然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伊薩·馬歇爾,他去哪裡了?”
德萊斯公爵話音剛落,雅克就不顧儀态,撲通一聲完全跪了下來。
“公爵大人,如您所見,我來到了塞那。”伊薩心中不斷暗示自己,表面上還在維護那層無法掩護的假象。
德萊斯公爵毫不留情地戳穿伊薩,“我說的‘伊薩·馬歇爾’可不是這麼無賴的人,據我所知,那個‘伊薩·馬歇爾’還保持着他作為王庭貴族的驕傲。”
“并且,他的騎士……他從不會讓奧利弗離開他的身邊。”
房子的大廳裡裝飾了許多昂貴的東方瓷器,牆角又點了許多蠟燭,光線很足,伊薩的視線偏到了公爵大人的衣服上。
公爵大人的衣服整潔到連褶皺都沒有,他暗暗想道,這位德萊斯公爵可能比葛蕾絲還要注重那些小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