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顧琮的底氣松了下來,盯着面前仍是十分平靜的女孩,咬了咬牙,低聲問:“是因為這個理由就不跑了嗎……”
他想問她,是因為跑了也沒用,所以幹脆就不跑了嗎?
可面對這個問題,女孩的眼神反而愈發迷茫了。
“什麼意思?”她茫然道,“什麼理由的,不懂……我沒跑,因為感覺哥哥好像更需要我。”
因為好像扔下他不管的話,他反而會比自己安全的一個人更難過的樣子。
“我怎麼樣都行,”女孩很坦然的回答,她真的這麼想,接受過生存實驗的是她,自己在哪兒都能活,“但是哥哥不行。”
“……”
顧琮瞪大眼睛看着她,神情是空白的怔愣。
他低頭看着兩人仍牽在一起的手,好一會,才低聲問道:“……我,比你自己一個跑掉更重要嗎?”
女孩點頭,“哥哥更重要。”
顧琮的手指緊了緊,不想說話了。
葉珀眨眨眼,不太理解兄長此時奇怪的沉默,很直白的問道:“我們還接着跑麼?”
顧琮頓了頓,眉眼弧度似乎放軟了些,有些無奈地反問她:“我們安全了嗎?”
貓甩了甩尾巴,葉珀也眨眨眼,乖乖回答:“感覺不到他們了。”
“那就不跑了。”顧琮說,他拽着妹妹的手放慢了腳步,走了幾步後,男孩忽然又一次停下來。
他的目光向下,看着女孩那雙在砂石地上肆意奔跑的赤足,皺了皺眉。
女孩從箱子裡出來的時候身上就隻有一套實驗服,昨晚在外面跑了一大圈應該也是光着腳,他直到今天早上——或者說直到剛才都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他給了她住處,給了她吃的了,無論哪一樣,都比一雙鞋子更有用。
流民街的孩子不配擁有一套合适的衣服,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常識——孩子總是在長大,衣物總是在變小,損壞,變得毫無價值,既然如此的話,湊合一套,差不多就行的。
但是,但是……
顧琮蓦地轉過身,在女孩面前蹲了下來,露出他并不寬闊的單薄脊背。
“上來。”他說,“哥背你走。”
女孩眨眨眼,“我不累,自己也能走的。”
“你沒有鞋子,上來。”男孩故作不耐煩道,“腳弄傷了話,回去還要我幫你收拾,更麻煩的。”
葉珀乖乖哦了一聲,女孩子軟綿綿的小小一團,安安靜靜落在背上的重量也要比想象中的輕,顧琮小幅度的撇撇嘴,心想這個重量距離可以賣還差得遠呢。
“哥,”在略顯沉重的腳步聲中,葉珀小聲詢問:“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男孩踩着開始漸漸拉長的影子,想了想,回答說:“今天先去哥哥打工賺錢的地方。”
要想離開伊裡姆,除了被白塔的接引人選中之外,還有一種方法,就是交上一筆派遣費,可以得到一個機會。
那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錢。
顧琮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堵在接引人和自己的資質上,他必須要盡可能地做出所有的準備,所以除了和大人們處好關系之外,他也在努力開始存錢。
*
能讓一個小孩子做的活很少,老闆看着男孩熟練接了錢點了點,這次卻沒有小心翼翼地收起來,而是在他的店裡環視一圈,最後盯上了一雙還算幹淨完整的女孩鞋子。
“我要那個。”他伸手指着,毫不猶豫。
老闆看了一眼在不遠處乖乖坐着等人的小女孩,沒動:“很貴的,少說你半個月的工錢。”
“我有錢。”出了名的小吝啬鬼意外的堅持。
老闆一愣,随即饒有興趣的笑起來,到底還是起身幫他拿來了那雙鞋:“怎麼,不存錢了?”
“錢之後再賺。”男孩接過那雙鞋子,檢查着上面有沒有什麼多餘的損傷,頭也不擡地回答:“我妹現在更需要一雙鞋。”
還我妹……
老闆聞言失笑。
流民街的孩子,十個裡面九個都是不知來曆的孤兒,顧琮是這裡面最獨的一個,什麼時候也開始這麼認真地做起過家家遊戲了?
但他最後也還是沒說什麼,隻是站在那兒看着,看着這小子拎着鞋子跑到那女孩子的面前,臉上還帶着炫耀得意的笑。
那兩個孩子在陽光下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麼,女孩看看鞋子,縮了縮自己的小腿,卻又被哥哥拽了回去。
男孩不知道說了什麼,好歹是讓小姑娘老老實實地坐着不動了,然後他煞有其事地揉揉人家的腦袋,又在她面前很自然地蹲跪下來,手背拂掉女孩腳上的砂石泥土,小心幫她穿上了那雙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