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德琳沉默着，收回了自己的全部精神觸絲。

她已經竭力舒展探索，甚至生出了幾分罕見地疲憊感，可葉珀的表情仍是平淡的，安定的，完全沒有尋常哨兵那樣，出現被向導貿然入侵精神圖景後常見的幻覺陣痛——

當然啦……女人不自覺地長舒一口氣，略有些頭疼、又有些驚奇的想，那樣廣闊的精神世界，大到她的觸絲悉數落下，也不過是在那個世界裡揚起一陣輕柔的微風，落下幾片纖細的草葉的程度。

所以，與其說這孩子是實驗室出身的殘次品，不如說是精神圖景實在太大、大到會對尋常向導的精神引導毫無反應的程度？

……頂級向導瑪德琳女士不情不願地承認了這種可能性。

不過也好，避免了許多不必要的問題，女士很快收回發散的思維，心情很不錯似的，伸手抓了抓小孩的下巴，笑眯眯的說：“沒事了，确定一些事情……你之前是不是說要回去？早點回家吧。”

葉珀剛剛點了點頭，胳膊上纏着的安雅就又加了幾分力氣。

“行啦，你總得讓人回家不是？”瑪德琳主動開口，無奈的提醒道：“這丫頭還會回來的。”

葉珀仰頭看她一眼，眼神略有些空白的迷茫。

她什麼時候說要回來的？

瑪德琳微笑起來：“剛剛你讓我進入你的腦子了吧？”

女孩點頭。

瑪德琳：“那是頂級向導的精神疏導，你該不會以為是免費的吧？”

葉珀：“……”

原本安安靜靜蹲在赤狐旁邊的黑足貓直接跳上了本體的肩膀，挪挪姿勢盤在她的肩上，沉默但堅定地用屁股對着瑪德琳。

葉珀眨眨眼，冷靜道：“現在知道了，女士。”

瑪德琳女士對這位小朋友的知情知趣非常滿意。

“就是這樣，”她叉着腰，很快樂的表示：“你的天賦很好，但是不會用也和廢了差不多，從明天開始你去南街的診所找我，我對你的腦子很有興趣——簡單來說，你給我提供研究樣本，我順手給你做一點掃盲科普，嗯，就當是這次精神疏導的工費了，分期付款的那一種。”

葉珀想了想，點點頭。

無論是更進一步了解自己，還是女士口中所說的順手掃盲科普，對她來說都沒有害處。

她彬彬有禮的道謝，安雅纏上來的胳膊好歹也算是不情不願地松開了，剛剛安靜一會的小修女這會又是眼眶紅紅，委屈巴巴的咕哝：“你明天一定要來哦……”

“她是要去我的診所，又不是過來你們教會報到……”瑪德琳啧了一聲，一手一個崽子拎起來，毫不客氣地直接把葉珀扔了出去，驅趕流浪貓一樣嘬嘬出聲：“快走快走，别在這兒礙事了。”

葉珀：“……”

唉。

她在心裡感慨了一句不可理喻的奇怪大人，簡單計算了一下時間。

差不多了，把傭兵引走到現在，哥哥差不多也該回家了——隻要沒有其他人一起盯着家裡的話，那麼哥哥就應該是安全的。

女孩不敢過多停留，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家裡。

*

貓跑的比她更快些，臨近家門的時候，女孩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幾乎要成了旁人眼中一道迅速掠過的模糊殘影，急得連走正門也顧不上，三兩步跳上窗戶，直接就這麼從外面撬開窗鎖，蹲在窗框上注視着屋内。

家裡有兩個人。

一個是高燒昏迷的哥哥，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而另一個……

“孟十三？”女孩的嗓音清亮亮的，無比精準的叫出來另一個名字，坐在角落裡緩着氣的孟十三略有些詫異的一擡眼，随即就是滿臉不耐的煩躁樣子，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你哥暈過去了，我給你背回來了。”

“這樣，”葉珀輕飄飄地跳進來，站在自己昏迷的兄長旁邊，剛剛蹲下來伸手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手腕就被反射性拽住，直接扯進了懷裡。

“……”

孟十三神色微妙。

葉珀依舊表情如常。

她仿佛全然不覺自己的手腕被抓得死緊肌膚泛白，很平靜地對孟十三點頭道謝：“多謝你幫忙，不過我哥看起來情況不太好，我就先不送你了。”

孟十三：“……”

孟十三略有些遲疑：“……不用幫忙嗎？”

“不用。”女孩很冷靜的搖頭，在孟十三一步三回頭的準備離開時，她忽然若有所思地擡起頭，額外補充了一句：“無論你們之前在哪兒工作，這段時間都先不要去了。”

“哦。”孟十三下意識地應聲，随即又覺得哪裡不對：“那我去哪兒賺錢？”

“我來想辦法，”葉珀頭也不擡地說，“你之前賺的錢應該還夠你們堅持小半個月，我會在這期間想到辦法的，放心吧。”

孟十□□射性地又哦了一聲，臨出門前，少年撓了撓頭發有些變長的腦袋，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

不過這裡有人替他思考，所以懶得想了，先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