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蘇醒後楓原萬葉來看了木沢千鳥一次,令他不安的是,對方實在太冷靜了點。
不同與先前痛心到絕望的模樣,雖然上下眼皮的紅意依舊如同血迹般不容忽視,但她看見萬葉時露出淺笑,對他帶回兄長遺物而道謝。
很快,萬葉便看見木沢宅在千鳥的安排下變得一片肅穆。
第二天,在木沢蒼介喪禮還未籌備完,消息也還未散播開時,社奉行神裡家送回了木沢蒼介殘破的外衣。
神罰下凡人屍骨無存,也不知這件殘破的外衣是如何保留下來的。
楓原萬葉隻看見了一眼,随後這件外衣便被千鳥收起。一夜之後,被她放進了那個四方狹窄的棺木中。
距離木沢蒼介死去的那天早過了正經喪禮日期了。喪禮就在家舉行,棺木放在靈堂中,有僧人正在念經。
來往吊唁的人并不多,帶着茫然、驚愕、以及貼合氛圍的沉痛,他們安慰着千鳥,随後在一旁小聲交談。
楓原萬葉在木沢宅仆從的安排下換上了一身黑色喪服,藏在人群中,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他先是看了很久靈堂上的遺像,随後視線在心思不一的人群中流轉,最後落在孤獨跪坐在人群包圍中的木沢千鳥身上。
此時她眼睛的紅腫已經消散,臉色素白。黑色喪服套在她身上顯得格外沉重,發絲一絲不苟盤起,她莊重又客氣的和前來吊唁的人周旋,神色平靜到麻木。
“真是令人痛心,木沢少爺這麼年輕,怎麼就……唉,現在木沢家隻剩下這位小姐了吧。”
“蒼介少爺去世,那木沢家該由誰做主?大小姐終究是要嫁人的,難道木沢家的财産也要拱手送人?與其這樣,倒不如——”
“你在胡說什麼!木沢家還有家臣和大小姐在,那些财産是不會給别人的!”
“我隻是說一說,不過木沢少爺是怎麼去世的?太突然了,我收到消息時還以為是惡作劇。”
“聽說是遊曆中與武士對決失敗,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真不理解,放着好好的大少爺不做……”
……
怪他耳力太好,耳邊三五不時便傳入這類竊竊私語。楓原萬葉冷眼看了圈心思各異的人群,更覺得坐在其中面對無數惡意猜測和想法的千鳥如囚鳥般可憐。
他握了握拳,轉身朝外走去,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經文念到深夜結束,昔日家臣與一些關系親近的家族留下守夜,管家安排了食物進行守夜款待。
楓原萬葉因為目前身份敏感沒有參加。
木沢千鳥在衆人注視下坐在主位,家臣和其餘家族代表在她兩側依次坐開。
沒人會在這個時候挑事,大家都恪守禮儀。等千鳥一動,衆人才一起動筷安靜的吃着食物。
冬夜,靈堂燭火搖曳,室内炭火充足。但氣氛是冷的,食物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木沢千鳥低頭時還冷靜的思考着,喪服此時尚且能鎮壓着人心中的欲獸。可是等喪禮結束,現在與她同桌而食的貴人們又會怎樣對待她呢?
平靜隻是一時的。
昔日将她視若無物,甚至對于她出門經商抛頭露面多有不爽,罵她不堪為貴女的家臣和世交,今日對她噓寒問暖,一副愛之深的模樣,當真令人可笑。
在他們眼裡,她不是失去了所有親人的孤女,也不是被别人議論的所謂的喪門星——而隻是一個身懷巨富的稚嫩少女,是被操縱的木偶,是财富的添妝,是包裝精美的禮盒上能随手撕爛的蝴蝶結!
她正是清晰的認識着這一切,才會越發覺得這樣的人生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