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玉雙手攥得緊緊的,貼着自己的短褲,擡眸望向姜臨。
雙眸濕潤,亮晶晶的。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是你們出現在我吃飯的路上了。但是對不起,請你不要生氣。”尺玉頓了一下,有些遲疑,“如果你實在生氣,我幫你把邀請函交給特招生,可以原諒我嗎?”
姜臨還沒說什麼,身邊那個貴族率先開口了:“就你?”
他嗤笑一聲,“連我都搞不定的人,你憑什麼說交給他就交給他?”
“對呀,蘇旸說得沒錯,他都做不到,你怎麼能完成呢?”姜臨湊近尺玉面前,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卻看見那烏泱泱的睫羽沾着薄薄一層水,輕輕顫了一下。
仿佛撓進了他的手心。
姜臨後退着上行一階,目光落在尺玉攥緊的拳頭上,再次會心一笑,露出了自己的虎牙。
小貓總是在笨拙思考時握緊了拳頭。
“如果你失敗了,怎麼辦呢?”
一會問他怎麼保證能成功,一會問他如果失敗了怎麼辦,尺玉頭腦過載,已經快要短路,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就把你的指骨送給我好了!你覺得怎麼樣?”姜臨突然勾着尺玉的手,摩挲寶玉般揉了揉他食指指腹。
那根手指剛才擦過膝蓋的血珠,又被唇瓣嫩粉的小口含住,現在落進了他的手中。
尺玉吓了一跳,心想這樣太露骨了。
“不、不好吧……”
但他的拒絕被無視,肩膀一重,是姜臨的手臂突然搭了上來,攬着他往樓上走。
“好啦,别這麼害怕,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姜臨笑眯眯,朝蘇旸睨了一眼,蘇旸懂事地下樓去。
“還沒吃飯吧?那跟我一起吃,不介意吧?六樓來了個新廚師,聽說手藝不錯,想試試嗎?”
姜臨句句是問句,卻句句沒給尺玉拒絕的餘地,肩膀上不容置疑的力道,更坐實了這一點。
眨眼間,尺玉就坐在六樓餐桌上,看着高透落地窗外來來往往的萊恩學生,聞着桌上淡淡的奶香味。
算了。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雪白脂肪條紋和淺色紅肉交織的松阪肋眼牛排在廚師手底下不辱使命地成為了美味的食物,隻有少量的鹽、山葵和黑胡椒調味,入口奶香濃郁,像吃了一口奶酪。
尺玉剛開始還小口小口吃,吃一口就偷偷看一眼姜臨。
也不知道這人什麼毛病,自己不吃,光看他吃。
但後來,尺玉被美味征服,漸漸忘記了對面還坐着一個比屠夫更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吃肉的幸福感足以讓人忘卻危險,鼓鼓的腮幫子給人一種貯藏了足夠過冬糧的幻覺,更讓尺玉對原主父親要求原主攀附權貴的行為有了一絲理解。
一盤牛肉吃完時,尺玉還有點意猶未盡。
他放下叉子和勺子,擦了擦嘴,見姜臨面前的牛排紋絲未動,小聲詢問:“你不吃嗎?”
姜臨聞言,什麼也沒說,隻是把自己的餐盤推到了尺玉面前。
尺玉有些受寵若驚,切了一塊塞進嘴裡,兩頰随着咀嚼鼓起圓潤的弧度,活像隻餓了許久而拼命往頰囊裡塞食物的松鼠。
“謝謝你。”
“不客氣。”
第二份牛排吃到一半時,尺玉便有些吃不下了,進食的速度放緩,吃着吃着還開始走神。
姜臨問他:“吃不下了嗎?”
尺玉點點頭。
這時姜臨突然站起來,走到尺玉身邊。
尺玉吓了一跳,叉子掉在桌上。
姜臨沒有掰斷他的手腕,也沒有卸掉他的胳膊,反而摸了摸他的胃部。
指尖嵌入柔軟的皮肉,如同獵人掂量獵物肥瘦。
微微鼓的腹肉好像還能裝下更多東西,軟綿綿的手感不亞于剛蒸好的糯米糍,隔着薄紗都能感受到内裡顫巍巍的甜潤。
如果往裡面塞一顆熟透的蜜桃,用力一掐,肯定會爆出甜美的汁水來。
姜臨小聲嘀咕了一句:“也沒有很鼓啊,這就不吃了嗎?”
“真的吃不下了。”
尺玉小心翼翼回答。
“好吧。”姜臨收回手,招來等候的服務生,讓人收拾餐桌,又對尺玉說:“那就開始你的任務吧。”
“别忘了我們的約定哦。”
尺玉想起那個關于指骨的單方面約定,突然覺得吃的有點多了,胃裡有些難受,倒退着離開了現場。
電梯門合上的一瞬間,姜臨笑眯眯的神色瞬間凝成冰霜,擦拭餐桌的服務生頓感寒氣叢生。
隻見姜臨從已經疊起來的餐盤上插起一塊沒有吃完的牛排放進嘴裡,咀嚼兩下後直接吞咽。
他思忖道:“果然不是特别美味呢,難怪沒有吃完兩份。”
“害得我隻看了半小時小貓進食,真是讨厭。”
他朝服務生勾了勾手指,輕輕吐出一句話。
服務生臉色蒼白,哆哆嗦嗦端着餐盤:“好,好的姜少爺,我會如實轉告後勤部的……”
從六樓直達電梯出來的尺玉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會引發多大的争論,全身心沉浸在如何讓特招生接受他代為遞送的邀請函這件事上。
下學後,蘇旸在尺玉的教室門口堵住他,把邀請函丢到他身上,惡狠狠道:“你最好能做到。”
之後便揚長而去。
尺玉慌亂地接住,捏着邀請函。
黑色信封用金粉勾勒出校徽,右下角燙金的學生會落款代表着宴會的合法性。
他想了許久。
晚上八點半,尺玉站在特招生的宿舍門口,輕輕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