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君子成人之美,不若今日便把婚期定下。”皇帝看向皇後,“皇後覺得如何?”
“回皇上話,今日立秋,再往後拖下去入冬下了雪,凡事都不方便。”皇後帶着笑意,“依臣妾看,這個月二十七,日子就不錯。”
不是?這個月?
聽到這些話,儲璎腦仁都要炸了,明明是來退婚的,怎麼還成了催婚了?
她現在還能怎麼辦。
難不成真要不管不顧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或者太子脖子上大鬧一場,她倒是不怕的,可爹爹和哥哥會不會被牽連?
難道就真沒有一個人聽到她說話嗎?沒有人能為她發聲嗎?
“皇上,皇後娘娘!”她再次大聲開口,“臣女不願……”
“皇額娘所說的二十七日,确實是個好日子。”陸聿衡再次開口,他聲音雖然不大,卻是氣壓十足,輕易便把儲璎的話頭生生摁了下去。
倒像是故意打斷了她的話。
他接着說。
“可距今隻有二十七日,即便從今日開始準備,也不免匆忙了些。”
一旁的儲璎很是贊同,二十七天怎麼行呢,不如拖到死吧。
“那皇兒的意思是?”皇後笑着問。
“不若十月初十,取十全十美之意,如此,也不算辜負父皇的美意。”陸聿衡的回答相當标準。
皇上聞言,自然也沒有什麼異議。
“十月初十,确實不錯,就這一日吧。”皇上一揮手,“行了,你們退下吧,朕與子侑還有要事相談。”
“是。”皇後福了福身子。
“不是,皇上,我也還有話……”儲璎還想再給自己争取争取,卻感覺手腕陡然一涼,觸感像是被一條溫涼的蛇纏在了皮膚上,那力道略帶一股暗勁。
她低頭一看,居然是皇後用冰涼的護指捉住了她的手腕。
“好好,難得來一次宮裡,随我去賞會兒秋菊。”皇後的眼神已與方才大不相同,聲音雖然與方才一樣溫和帶着笑意,可入了儲璎的耳朵,她卻感覺森冷得很,背後直冒雞皮疙瘩。
“說來也巧,你爹爹明日還要來此面見皇上,勤政殿本就不是姑娘家該待的地方,你能入内,已是皇上大發慈悲。”
皇後的話裡話外的意思,已經昭然若揭。
但凡有點腦子,都能聽出她話中的威脅之意。
儲璎理解為——到這裡便可以了,胡鬧還是有個限度,不然連累了你爹,有你後悔的。
她欲言,又止,歎了口氣,最後耷拉着腦袋,被皇後娘娘帶了出去。
她沒注意到,轉身後,陸聿衡眸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儲璎出勤政殿時天色已經有些暗,夕陽的餘晖還在,卻顯得有些黯淡,已經沒了剛入宮時明晃晃的那股勁兒。
侯在勤政殿門口的元寶見儲璎安然出來,不由得松了口氣,可她一看到自家小姐那表情那樣子,就知道儲璎肯定沒成功。
元寶微微在心中歎了口氣,皇上金口玉言,何時收回過成命?小姐能全須全尾的從勤政殿出來,已是奇迹。
她本以為這就要回府了,畢竟宮外女子不可逗留宮中,等到天黑宮門落鎖,她們便出不去了。
可是這位皇後娘娘卻非要拉着儲璎去禦花園看菊花。
儲璎幾次拒絕要回去,皇後娘娘都沒有放手。
“本宮有一株紫菊,正在這幾日傍晚開,錯過了今日,可就看不着了。”皇後說到此,将儲璎的手拽得更緊,面上笑意更甚,“快,随我來。”
儲璎隻能帶着元寶跟上。
在儲璎的想象中,禦花園應該很大,可她卻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大。
八角亭伫立在水面上,翼角懸停着鎏金驚鳥鈴,風過時輕音流轉,仿佛在水面上驚起一層淡淡的水痕,仔細一看,是肥肥的錦鯉浮在水面上,攪碎了波紋。
儲璎看着那些奇異瑰麗的花草,幾乎目不暇接,嘴巴幾乎合不上。
儲璎想,這些花若是能挖一株回去給娘親,她應該有多高興啊。
她跟着皇後的腳步慢慢走,皇後動作優雅,她卻搖搖晃晃……沒辦法,這一段的花石子路漂亮歸漂亮,踩在上邊實在是腳底闆生疼。
“怎麼樣,還好嗎?”皇後轉頭看她,眼中帶笑,“若是不舒服,不如去栖雲亭歇息會兒。”
“不必……”儲璎還未說完,皇後已經往前方那八角亭走去。
顯然,剛才并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而是告知一聲。
儲璎的聲音卡在喉嚨口。
她終于懂了,宮裡這些人,上到皇上皇後,下到陸聿衡的侍從,從來就不會聽人好好說話。
二人在八角亭落座之後,宮女送來一壺清茶,皇後便如此不緊不慢地喝了起來。
儲璎有些着急,這麼喝下去,她今晚真回不去了。
于是她主動再次開口,“皇後娘娘,時辰不早了,臣女得回家,爹爹說了,不可在外夜宿。”
皇後托着白玉杯,輕輕喝了一口熱茶,笑道,“你們年輕小姑娘,怎麼凡事這麼着急。”
“……”儲璎心想你不急是因為你住宮裡啊,你住外頭試試呢?
還有,菊花呢?紫色菊花呢?
這皇後究竟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