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服飾是岑家的,應該是岑宗主發妻生的那位小公子。”
“看哭成這樣子,受多大的委屈似的。”
“怎麼感覺不是岑宗主發妻生的那位,那位我見過,成熟穩重,性格沒這麼活跳,應該是那位私生子。”一位修士輕聲道。
衆人面面相觑,不敢繼續搭腔,誰都知道,前段時間渭城門出了一個醜事,一向以模範丈夫著稱的岑宗主竟然多了一個私生子,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一時間八卦之意席卷整個修仙界,雖然渭城門極力打壓這件醜事,但都知道岑宗主多了一個私生子,岑夫人名下多了一個孩子。
“怎麼回事?”
岑靖扒開人群,就看到自己那位私生子哭哭啼啼的坐在地上,一群人都在旁邊看笑話,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人時不時看自己嘲笑的眼神。
看到爹爹出來了,小岑恪立馬蹭蹭站了起來,張開手臂朝他跑過去,抱住他的腿痛哭流涕道:“爹爹,有人欺負我。”
聽到有人欺負他,岑靖一臉嚴肅:“誰?”
雖然,他有點嫌棄自己這位私生子哭哭啼啼的性格,但決不允許别人欺負他,怎麼說也是自己的種。
“是他,就是他,他推我,還拿沙子灑向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岑恪指着門口道。
岑靖擡眼望向門口,剛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欺負自己兒子,就看到今日的主角之一——甘玉堂邁着小短腿跨過高高的門檻,好不容易跨了進來,見不少人的目光望向自己,一時無促的待在原地,将衆人打量回去。
這是?
岑恪沒察覺到岑靖的異樣,直接将他拉到甘玉堂面前,指着他道:“爹爹,就是他欺負我。”
岑恪得意洋洋的挑眉望向甘玉堂,那副神情似乎在說,我爹爹來了,你完蛋了。
但甘玉堂沒有怕他,他迎上了岑恪的目光,面無表情道:“我怎麼欺負你?”
“你...你推我,還拿沙子灑我,我臉上都是你搞得,對,就是你搞的。”岑恪道。
甘玉堂薄唇輕抿,用可憐岑恪天真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轉而對上岑靖的視線,擲地有聲道:“我不清楚,你跟你爹說了什麼,但如果不是你罵我是野種、雜種,還讓人推我,我會那樣幹嗎?”
“那你承認是你打岑恪了。”站在一旁的一個小孩道。
“是我,但我沒有打他,我隻是教育他。”甘玉堂望向那位出聲的小孩,一字一字道:“就算是他挨打,也是他活該,嘴巴那麼臭。”
甘玉堂雖然年幼,但也清楚那些罵人的話不好,而且他不是野種,他和姐姐是父親和母親愛情的結晶。是母親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出來的,是小寶貝,不是小野種。
“爹爹,你看他就是欺負我,還嘴硬。”聽到他這麼說,岑恪拉着岑靖的手,指着甘玉堂,想讓他替自己報仇。
“閉嘴!”岑靖忍無可忍,青筋暴起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岑靖道:“是你自己挑唆在先,人家打你也是活該。”
他真的要被自己這位蠢貨兒子氣死了,剛剛在歸宗禮上,白正那麼明顯的說陰玄門門主是他侄兒,就是明擺的告訴衆人,青廬山和陰玄門私交甚好,雖說渭城門在仙門百家中跟青廬山和陰玄門一樣是上五家 ,但渭城門沒怎麼其他上五家交往,而且他們子孫稀少,更沒和上五家聯姻,在上五家處于孤立的狀态。
本來這段時間已經夠丢人了,岑恪的存在,是明晃晃的告訴衆人自己出軌,而他自己都是低賤的私生子,還嘲笑别人是野種,還嘲笑甘玉堂,他再怎麼他的母親也是白陽堂明媒正娶來的正妻,上了青廬山族譜的。
岑恪捂住臉,不可思議道:“爹爹...你打我。”
岑靖雖然對他一直冷着臉,但從來沒打過他,自己名義上的那位岑夫人更是如此,吃穿用度都是給自己和那位嫡哥哥一模一樣的,他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沒想到到頭也要挨打。
岑靖沒察覺出岑恪别樣的情緒,冷冷道:“打的就是你,去給人家道歉。”
“憑什麼?是他欺負我,我沒錯,我沒錯。”岑恪突然發怒,推開人群沖了出去。
岑靖望着岑恪逃跑的背影,氣道:“逆子!”
“父親。”一位跟岑靖隻有三分相似的小孩,挪步到他身邊,穩住他身子,“小恪還小,做事難免不穩重,父親不必動怒。”
看到是嫡子岑子行來了,岑靖安下心道:“要是他有你一半穩重,我就安心了。”
岑子行道:“小恪性子活潑,重情義,這也是他的優點,現在他年紀小,大一點就穩重了。”
岑靖道:“别給他找借口,他今日太過分了。”
岑子行想了想說:“不如我以小恪長兄的身份去給甘公子道歉吧。”
“這...”岑靖想了想,覺得也行,他點頭道:“也行,隻不過委屈你了。”
長兄為父,可代行道歉,于情于理都可以。
岑子行道:“身為兄長應該的。”
“甘公子。”
甘玉堂正在尋找白青鶴的身影,聽到有人叫自己,他回過頭就看到一位與岑恪眉眼有三分相似,但看起來比岑恪大兩歲的幼童朝自己行禮。
甘玉堂急着找白青鶴,直接詢問:“有事嗎?”
岑子行低聲柔和的笑了笑:“剛剛跑出去的那位,是我的弟弟,聽說他多有得罪公子,我身為兄長代他替你賠罪。”
岑子行朝甘玉堂行九十度鞠躬,一般同輩之間都不會這樣行禮,隻有對長輩才如此。
聽到是來道歉的,甘玉堂未動,生生的站在那受了他的禮:“那他損我和我姐姐的名聲怎麼算?”
如果,隻是說他,甘玉堂也不會如此生氣,而這次說上了他姐姐,娘親說過女孩子的名聲不可被毀,他氣的是這個。
還是個難搞的,岑子行聽出他話裡話外的不客氣,将自己腰上系的玉佩摘了下來,捧在雙手。
他道:“這是賠禮,憑此玉佩可自由出入我渭城門,也算是我這位做兄長的單獨的賠禮,是我管教不嚴,今日之事,我岑氏自會認下,澄清一切,還甘公子和白小姐清白。”
岑子行如此誠意,甘玉堂也不好過多刁難,他和姐姐剛入青廬山,也不好得罪人,他撇了撇:“玉佩就不用了,望你管好你弟弟。”
見他不收玉佩,岑子行收了起來:“自然會。”
甘玉堂最後看了一眼岑子行,朝角落裡的白青鶴走去。
白青鶴正摸着戒指跟廖長澤聊天,絲毫沒受剛剛的影響,連自己弟弟來到自己身後都沒有察覺。
甘玉堂拍打她的肩膀道:“姐。”
“呀。”白青鶴回過頭見是甘玉堂,拿起右手拍了拍跳的劇烈的心跳,朝他瞪了一眼:“不要一驚一乍的。”
甘玉堂沒有回答她的話,他一眼就看到自己姐姐手上多了一枚戒指,他一擡頭就看大那位替自己主持歸宗禮的那位男子朝自己微笑打招呼。
“這是什麼?”甘玉堂握住白青鶴的右手問。
“哥哥給我玩的戒指,它好神奇可以變成镯子,也可以變成戒指。”白青鶴驚奇道。
甘玉堂看着那枚戒指,木着臉道:“爺爺喊我們兩個過去有事,東西還給哥哥吧。”
“呀,好吧。”白青鶴念念不舍的将戒指取了下來,放在廖長澤身邊:“哥哥,芸芸還給你,我下次還找你玩。”
廖長澤将戒指放在手心:“有緣分會的。”
“姐,走了。”甘玉堂像是着急一樣,一直催着白青鶴走。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白青鶴一臉不悅道。
等兩兄妹走遠後,廖長澤撫摸着手心的戒指,瞳孔暗暗,“回去就把你關在盒子裡,盡挑事。”
那枚戒指好似有活力一般,輕輕蹭了蹭他手心。
廖長澤涼飕飕道:“讨好也不行。”
所有人都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好似約定好一樣,閉口不提,隻當做小插曲過去了,連岑靖也是如此,連去找岑恪都沒有,隻當他去撒撒氣就回來了。
沒人注意到岑子行悄悄離開了正廳。
等岑子行好不容易找到岑恪時,發現他正靠在一棵大樹下哭泣。
“嗚嗚嗚,都嫌棄我是私生子,都欺負我,連爹爹都讨厭我,我再也不跟他們說話了。”想到剛剛發生的一切,岑恪隻想哭,他無助的低頭埋怨道。
一切都是假的,連爹爹都不喜歡他,自己隻不過是罵了那人兩句,就挨了一巴掌,而且不止自己一個人罵,自己隻不過順勢說兩句而已。
“我要回家,對,我要回家,我不跟他們在一起了。”想到這裡岑恪嗦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他已經準備好回家了,他甯願流浪也不願在渭城門待了,他們對自己一點都不好。
“也不想跟哥哥在一起了嗎?”岑子行從樹後走了出來,岑恪看到他來了,像是找到主心骨,眼淚再也憋不住,直接撲在他懷裡痛哭。
“哥哥,嗚嗚嗚嗚,爹爹打我。”岑恪擡起頭,指着臉上早已消散的紅印對岑子行啜泣道。
“别哭别哭,是哥哥不好,剛剛哥哥不在場。”岑子行安慰他道。
岑子行将他抱在懷裡,輕輕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害怕他一會打哭嗝。
感受到懷裡人聲音越哭越小,漸漸的連聲響都沒有了,岑子行順勢将他從自己懷裡抽了出去問:“還哭嗎?”
岑恪将眼淚抹幹淨道:“不哭了,哥哥最好了。”
岑恪動不動給自己發好人牌,來渭城門快半年了,給自己發了快十幾張了,他面色無常的接受了這些個好人牌。
岑子行從懷裡掏出一張素色手帕給他擦眼淚,神色溫柔道:“告訴哥哥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父親那麼生氣。”
岑恪接過手帕,不覺得自己有錯道:“就是我和岑遂他們和其他門的小孩玩時,遇到了那位青廬山的那個甘什麼堂,青廬山的小孩就罵他野種,說他是我們和凡人所生小孩,是雜種,我就順口幫罵了幾句,他就生氣把我和其他小孩揍了,拿沙子灑向我們。”
聽出來确實是自己弟弟做錯了,岑子行深吸一口氣,心平氣和道:“别人怎麼說是别人的事情,小恪怎麼可以罵人家,人家跟你無冤無仇的,你想想别人罵小恪野種,小恪開心嗎?”
岑恪想了想,知道自己錯了,小聲道:“不想。”
“對呀。”岑子行道:“最簡單的道理,小恪以後多多換位思考,如果對方沒有招惹上自己,任憑其他人怎麼說,都不要被别人帶偏,知道了嗎?”
“知道了。”岑恪拿手指郁悶的攪了攪手帕問道:“可是,他是凡人的孩子,我們不是不能和凡人相愛嗎?他不是也有錯嗎?”
岑子行道:“可是,小恪想一想呀,他的出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是凡人的孩子沒錯,但也是他父親和母親相愛才生出來的孩子,是别人的小寶貝,本質上誰都沒有錯,還有,你要記住沒有什麼是不能相愛,隻要愛就會想着排除萬難也要在一起,以後你遇到喜歡的人會明白的。”
岑恪道:“那我娘親和父親也是相愛才生下我的嗎?那我也是他們的小寶貝嗎?娘親說我生下來就是個錯誤。”
如果,自己是小寶貝的話,為什麼娘親還在幼時罵自己是拖油瓶,身邊人總拿異樣的眼神看自己。
岑子行聽着他的問題一愣,望着岑恪那張與自己三分相似的臉道:“小恪不是個錯誤,小恪是哥哥的小寶貝。”
他不知道怎麼評判岑恪的母親和自己父親的故事,隻知道半年前自己的父親從外面将岑恪帶了回來,自己就多了一個弟弟,他的母親隻是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麼,将岑恪歸在她名下一視同仁的養着,岑恪那時體質不好,他母親還到處找名貴藥材養着他。
後來知道岑恪的母親是自己母親當時陪嫁的婢女之一,因為家裡父兄好堵,欠下賭債,找她要錢,她沒有辦法想着用不正當手段,于是起了窺主之意,還未實施就被察覺,事情敗露後,母親未提一字,給了她足夠的銀兩,将她父兄欠賬還清,把賣身契交給她,讓她走了。
不知道她用什麼辦法懷了孕,發現懷孕後,她一輩子都是被父兄剝削,為人做嫁衣,想着有個依靠就将孩子生下,可惜,沒等孩子長大自己就突發肺疾去世。
這件事情中,岑恪也沒有錯,有些小任性,作為兄長他可以接受,為父兄還債亂投醫的婢女沒錯,隻想着要一個依靠,而心軟将婢女放走,最後還一視同仁收留婢女孩子的母親也沒錯,而岑靖也沒錯,他與母親恩愛有加,隻不過沒算到此步。
皆是命數罷了,岑子行無奈的歎了口氣,他能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這位缺少愛的弟弟,盡量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