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叔叔是個聰明人,就單個瓷瓶真的有這個功效?還是說藥瓶裡面的東西有這功效。”
商販眯了眯眼:“我這兒瓷瓶可是西域進口,功效自然之好,童叟無欺。”
方初錦撚起一根手指,在他痂口處沾上一點未幹的水漬,放于鼻尖道:“三七、重樓、小薊,剩下的我就不說了,西域有這些草藥?”
商販每聽她說出一味藥草,臉上的笑意便收斂一分,“姑娘博學。”
方初錦道:“我出錢買斷你這個藥方如何?”
商販沉思片刻,道:“你出多少?”
“你要多少?”
商販伸出一隻手掌:“五千兩。”
“五千兩?你獅子大開口呀,你是準備把這個條街買下來嗎?”何覆舟驚詫道。
這人真能開口,五千兩都快把這條街都買下來了。
方初錦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靜,随即轉頭對商販和顔悅色道:“五千兩是不是有點多,能少一點嗎?”
商販斜看了她一眼:“本來是想跟你好好說說的,可惜,你後面跟着這個小夥子,說話太難聽了,少一分都不賣。”
商販這樣犀利的落她面子,方初錦也不惱,她道:“這瓷瓶十兩銀子對吧?”
“嗯?”商販明顯愣了一瞬,這人不是剛說買自己藥方,怎麼突然要買瓷瓶了。
“是十兩,不過你不買藥方了嗎?”
方初錦遞給他十兩銀子,搖頭道:“原本還想直接從你這買,但你卻沒有誠意跟我商議,那便算了 ,我自己也可以複刻出你的藥方,隻不過藥花費些時日罷了。”
商販低頭思考她的話語是否有假,按道理說自己這個祖傳秘方,不可能被人破解出來,但面前的姑娘輕輕一聞就破解出幾味重要成分,他有點心慌。
自己如果賣給她,這輩子不愁吃喝,如果不賣給她,到時她破解出來的,自己這個祖方也是形同虛設。
斟酌片刻,他下定決心,還是賣掉。
另一邊,何覆舟手裡握着瓷瓶,越走心裡越好奇,他問:“這麼好的藥,你當真不買斷藥方了嗎?”
剛剛還跟商販侃侃而談,商量的起勁,怎麼又不買了。
方初錦沖他神秘一笑,嘴唇微動,用唇語數着,
“一、二.....”
何覆舟不解道:“你數什麼數字,你不要那個藥方了嗎?”
“三。”
方初錦話音剛落,緊接着商販開口大聲挽留她。
“你要是誠心要,我可以少一點。”
方初錦沖何覆舟挑眉,一副果然不出她所料的神情。
何覆舟目瞪口呆,張着嘴,神情愕然。
“學着點。”方初錦朝他宛然一笑。
商販見方初錦回來了,松了口氣,這次他決定先發制人。
他問:“你能出多少?”
方初錦不吃這一套,她嘴裡叼着一顆李子,了當道:“你最高能讓我多少。”
“這....”商販眼神轉了轉,遲疑半響,伸出五根手指。
“我最多讓你五百兩。”
方初錦在心裡算了一通,道:“兩千兩,不行我就走。”
“兩千太少了,最少也要給我四千。”
“兩千六。”
商販低頭算了算,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看姑娘也是爽快人,不如我們各退一步,給我三千六,再低就砍半了。”
方初錦不為所動:“三千,不然我就走。”
“三千四最低了。”
“三千二,我的報價。”
商販被折磨的實在不耐煩了,他道:“行了行了,我再退一步,三千三,不行我就不賣了。”
方初錦知道已經到了商販的最低心理價位,她也見好就收。
她把何覆舟腰間的腰牌摘下,遞給商販道:“拿着腰牌,去蓮川門要,問就說是少門主說的。”
商販接過腰牌問道:“蓮川門的人還跟我講價?”
要知道蓮川門可算得上是仙門百家中第一大豪門,光是私底下的莊鋪每年的流水都快抵上大半個青廬山了。
這樣的豪門,還跟自己為了幾千兩講價?
方初錦看出他的疑惑:“蓮川門有錢又不是哈兒,該講價就要講價,而且你也有的賺呀。”
這三千二百兩足夠商販衣食無憂一輩子,而且,她打賭這個商販絕不止有這一個傳家的東西,看樣子祖上也算是輝煌,留下來的東西也不少。
商販點了點頭,将東西收拾好,準備趁着上午天氣涼爽,去蓮川門要錢。
他倆在商販那裡逗留的時間太久了,集市最熱鬧的時間隻有一個時辰,現在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商販們也收拾好東西回家吃晌午。
方初錦拉着何覆舟閑逛了一會兒,望着隻有稀疏幾人的街道,一點樂趣都沒有。
她看了看時間:“快晌午了,我們回去吧。”
何覆舟等着就是她這一句話,他懷裡抱着方初錦從各處買的稀奇玩意,默跟在她身後,往門派走去。
走到一半,方初錦倏地停下了腳步,她深深地望着不遠處的蓮川門大門,長長地呼出口氣。
“怎麼不走了?”追上來的何覆舟問道。
方初錦轉過身,從他抱在懷中的紙袋裡掏出一顆李子果,擦拭了下,三兩口吃下,将核吐在地上。
“今天你能陪我逛集市,我很開心。”方初錦話鋒一轉,“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醒了,回去吧,回去做你的正事。”
什麼醒了,什麼正事,何覆舟抱着紙袋想開口詢問,卻發現自己的嘴似乎被封住了,怎麼也張不開。
身子輕飄飄的,使不上力,紙袋不受手臂禁锢,掉落在地上,裡面的東西灑落一地。
何覆舟感覺自己的靈魂慢慢地也飄了起來,他好似活在仙境裡面,晃晃悠悠的,神經萎靡,不知身處何方。
“回去吧,回去吧。”方初錦聲音悠悠,朝他招手,每招手一次,他的靈魂便從軀殼裡飄出一點,他沒有任何感覺,隻木楞楞地望着一切,直至靈魂徹底離開軀殼。
......
“宗主,宗主。”
迷迷糊糊中,何覆舟聽到有人喚他,他睜開雙眼,就看到自己的心腹滿臉擔憂的望着自己。
見他終于醒了,心腹喜道:“宗主,你終于醒了。”
何覆舟的記憶還停留在剛剛的夢裡,他看着熟悉的房間布局,思緒回籠,自己剛剛好像是在做夢,很美好的一個夢。
他許久沒有夢到少年時期的方初錦了,想到這裡,他疲憊的揉了揉眼,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跟着副門主嗎?”
副門主便是方初錦,何覆舟有意讓她先熟悉宗門,再接管蓮川宗。
心腹低垂着頭,忏愧道:“副宗主沒去。”
何覆舟一怔,随即大聲吼道:“沒去?你不是一直跟着她嗎,她去哪裡了?”
心腹一五一十道:“屬下暗自跟着副宗主去岑氏,剛踏上岑氏地盤,一個轉身副宗主就不見了。”
何覆舟:“你可去岑氏查詢了?”
何覆舟覺得方初錦怕是已經察覺到心腹了,所以才會剛剛踏上岑氏地盤,不然也不會這麼巧的失蹤。
“打聽了,沒人看到副宗主。”
何覆舟臉色微變:“你打聽可驚動岑氏的人?”
“并未。”
何覆舟面色一沉道:“将所有蓮影衛召回,偷摸尋找副宗主蹤迹,記住一定要隐秘。”
“是。”心腹領了命令,隐身出去了。
何覆舟坐在亭中石凳,他不知道此次方初錦失蹤,是否是其他宗門的陰謀。
他猜不出是誰家動手的概率大一點,思來想去,他突然暴戾的猛砸自己身上的披衣。
咚的一聲,何覆舟餘光掃到發聲處,看到一個本不該出現的東西,掉落在地上,打着滾。
——是夢中那個藥瓷瓶!
何覆舟呼吸一滞,掀開被絮,将床下的瓷瓶撿起,打開擰緊的瓶口,裡面還有些許殘留的水漬。
藥瓷瓶不是夢裡出現的嗎?雖然方初錦當年确實買過這個東西,但早在青驕榜中丢,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難道剛剛的一切不是夢?
想了想,他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多可笑,自從當年方初錦當街把藥方買斷後,至此,每個蓮川門弟子,不論内、外門之分,都标配兩瓶藥瓷瓶,以備意外。
有可能這瓶也是打掃自己住所的弟子,誤掉落在這裡的。
想到這裡,他把瓷瓶丢進存放垃圾的竹簍裡。
何覆舟走到盛滿大大小小瓷瓶的櫃子面前,精确的找出自己想要的瓷瓶。
那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白瓷瓶,連花紋都沒有,非常素樸。
“等你找回來,我就把保魂瓶裡,原本屬于你的魂魄給你,省的你因魂魄不全,導緻靈力不穩。”
這其貌不揚的瓷瓶,竟然是三界至寶——保魂瓶。
望着保魂瓶,楞了一會兒神,何覆舟後知後覺的将保魂瓶放回原處,離開了住所。
他沒注意到的是,方才他一轉頭,那原本平靜的保魂瓶口縫裡閃着陣陣紅光,似乎是要沖破瓶子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