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過了幾日,于氏的女兒送了蒸餅過來,徐二才曉得了前日鬧出的麻煩,他氣惱牙人蒙騙,又擔憂家人被那群小混混勞擾,便帶着春榮他們另換了處地住着,離此地不遠,也在紗衣巷子上,屋子還算寬敞明亮。
花費的錢雖要多去不少,但周圍卻清淨了許多,夜裡不會再被周遭的鄰居驚擾美夢。
春榮每日在家照顧祖父和弟妹,外加燒火做飯,阿滿的病也大好,能幫着做些事了,日子雖辛苦但也算平常。
隻是春榮夜裡常常想起娘。
而徐二卻一日比一日臉色難看,他大概是有心在此地賺足了銀子再回去了,卻忘了銀錢不易得,徐二空有一身力氣卻沒有賺錢的門路,隻能在碼頭做個背夫。
他以為自己也曾是讀過書的,如今卻要做這些事情來養家糊口,以至于心中苦悶,整日不展愁眉。
徐老爺子曉得自己這個二兒子是個心高志短的,擔心他誤了事,決心自己寫封信去給老大,叫他快快送些盤纏過來。
趁二郎出門不在,他從懷裡數出十五個錢,叫春榮去尋個寫信的先生給老家去封信。
“叫他們快些送盤纏來,别叫咱們苦等。”
見姐姐要出門,阿滿也鬧着要出去。
她痊愈後又恢複了往日的鬧騰性子,好看熱鬧,根本在屋子裡待不住。
老爺子嫌她吵得自己耳朵疼,也樂得她出去,自己倒是領着孫子苦中作樂教他背千字文。
從紗衣巷子出去不遠就是黎水河,過了橋就是走馬街。
走馬街不論何時都熱鬧非常,因靠近城西瓦子,雜耍的、賣藝的、說書的,玩兒偶戲的,什麼有意思的玩意都有,而且這裡小商小販的格外多,連攤子也不必支,胸前挂着隻褡裢也能做買賣。
鹵煮攤子邊支着張桌子,裡邊坐着個年紀頗大的老先生,他替人寫信捉筆為生,偶爾也搖卦算命得幾個錢在隔壁攤子買幾塊鹵下水香嘴。
眼下是個太平年頭,百姓安居樂業,所以這老先生的攤子生意頗好,圍了好些個人。
春榮等了半天,阿滿被鹵煮攤子的香氣饞得直掉眼淚。
好不容易寫了信,阿滿已經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姐姐、姐姐…餓……”
春榮幾乎是拖着阿滿在往回走,這小東西人不大,卻極愛吃東西,如今一頓就要吃掉一整張餅,那餅足比她臉盤子還要大些,阿滿把自己的個頭吃得圓胖笨重,把年紀大她些許的冬哥襯得還矮小了幾分,隻是她渾身的力氣卻很小,真叫人發愁。
本來喜歡看熱鬧的春榮現在真是後悔,為什麼要聽阿滿耍賴帶她出來,“你可真麻煩。”
卻不想真正麻煩的還在後頭,她拖着阿滿準備過橋,就看到橋上亂哄哄的一群人甕作一團。
“有人落水了!”
“好像是他自個兒跳下去的!”
這河不算寬,但吃水極深,人若是掉下去了,水性不好輕易起不得來。
衆人瞧了半天,卻不見那落水小孩兒的身影,有那心善的已經跳下去尋人去了,但多數人已經散去,各做各的事了。
橋上人多,春榮摟着阿滿扶着橋欄生怕也叫擠了下去。
擠着擠着就聽到一個怪熟悉的聲音,真叫人奇怪,這裡居然還有自己的熟人?
春榮伸長了脖子看過去,原來還真是個熟人啊。
“啊,癞子頭!”
“嗚嗚……啊,誰!誰叫我!”
原來是癞子,他茫然擡頭,發現是個自己不認得的小孩,“你是誰,叫我做甚,去去去,沒空理你,我大哥都叫人給害了,嗚嗚嗚”
真是個糊塗蟲,春榮提醒他,“你還搶過我家的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