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看來小人不用紮了,馬上就能報複回來了。
南枝站起身,先幫旁的姑娘松綁,直到最後她才拿出顔昭音口中的棉布。
“南枝!你!”顔昭音氣得臉色漲紅。
南枝隻當沒看到,為所有人松綁後,一邊拿着繩子綁起地上那人,一邊問道:“惇儀公主在哪?”
顔昭音反應過來,急躁道:“母親和姨母被帶到三樓了,是個戴着面具的男人指使的,我們快去救她們!”
嘴巴一動說得輕巧,十幾個柔弱姑娘家怎麼可能打過身手矯健的練武之人。
南枝懶得反駁她,隻沉沉地歎了口氣,問道:“樓上有多少人?”
顔昭音回憶道:“母親将我喚過去後不久,那些人就沖進來,殺了那些侍衛,之後我被綁着帶下來,上面好似隻留下那個戴面具的男人和一個守衛在問話。”
南枝想了好一會,将十幾個擦淚的姑娘拉到一塊,低聲說起話來。
——
清脆又刺耳的瓷器摔在地上,霁色四濺,到處是碎開的瓷片渣。
柔容和惇儀被綁着,身邊的懷絮腹部中劍,血流滿地,雙眼迷離,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面具男刻意壓着聲線:“我再問你們最後一遍!東西在哪?”
兩人垂睫,緘默不言。
面具男咬牙,氣極上前,一手死死掐住柔容纖細的脖頸,怒聲喊道:“惇儀,當年你也在,不可能不知道!快說!不然我就殺了她!”
柔容呼吸困難,卻仍費力道:“惇儀,你要是拿我當妹妹,就别——”
沒說完,虎口泛白,力道加重,使得柔容面色慢慢漲紅轉青,好似馬上就要氣絕而亡。
惇儀輕淡的臉色終于變了,看向柔容愈發潰散的瞳孔,冷聲道:“你放開她!我告訴你!”
面具男輕笑一聲,驟然松手,語氣透着難以抑制的激動道:“說吧。”
惇儀張了張唇,音調尚未發出,房門外忽地傳來一陣珍珠掉落在地的跳動聲,滴滴答答,連綿不絕。
面具男沉眸,看了身邊侍衛一眼,侍衛立刻出去查看。
外面很快響起了一道重物落地聲,頓時安靜下來,可轉瞬,更清脆悅耳的珠子落地聲響起。
面具男皺眉,睨了兩人一眼,猶豫了瞬也出了房門。
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悄聲溜了進來,快速幫她們解開繩子。
惇儀意外看她:“南枝?”
南枝露出一抹笑:“殿下小聲些,我帶你們出去。”
她将兩位公主的繩索解開,眸光落在了角落裡奄奄一息的懷絮,身體微微有些僵硬。
惇儀将捂胸順氣的柔容扶起來,道:“懷絮為救我身受重傷,若是可以,便将她也帶出去吧。”
猶豫了瞬,她蹲下身,讓虛弱的懷絮搭在她的肩上,扶着她向外走去。
外面十幾個姑娘見到她們出來,連忙上前幫忙攙扶着,一起向樓梯跑去。
——
面具男跟着聲音來源,快步走到一間房前,踹門而入,就見正中心有件外衫包着好些珍珠,順着縫隙噼裡啪啦地掉在地上。
侍衛手腳被綁着,嘴用棉布緊緊捂住,他面色一沉,迅速轉身剛走到長廊,就從窗前見到十幾個女人。
那一道道绮麗身影彼此踉跄攙扶着,精緻的發髻此刻淩亂又狼狽,跑動間掉下一個又一個華美的發簪和钗環,搖曳裙擺翩跹着在空中劃出弧度,拼命地奔向充滿生機的前方。
面具男冷笑,指尖掐住窗棂邊沿,朝底下不知所措的守衛喊道:“還不快追!”
守衛這才反應過來,慌亂回聲後連忙追了上去。
顔昭音自幼騎馬蹴鞠,體力最好,背着懷絮轉首卻見到追上來的守衛,驚慌道:“怎麼辦?他們追上來了。”
同時,竹林内找人未果的那夥人也出來了,見到眼前此景,下意識握起了手中的大刀。
南枝咬牙道:“跟着我去竹林,那裡有辦法能逃出去!”
她在竹林裡呆了許久,對其地形摸得尚算熟悉,至少不會被立刻抓住。
繞開眼前那夥人,從另一側面跑進竹林,腳底酸痛卻沒人敢停,南枝一直領着她們跑到了那個通往池塘的小洞口。
可嘈雜的腳步聲離她們越來越近。
南枝微眯起眼,盯着眼前這片竹林,緩緩道:“有火折子嗎?”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她們是出來參宴的,怎可能随身帶火折子。
懷絮睜開眼皮,嘴角咳出了血線:“奴婢有。”
她從懷中摩挲了會,将火折子遞到了南枝手上,眸光複雜地盯着南枝,剛想開口說話又因失血過多,隻能恹恹地喘息着。
南枝将火折子捏在手心,跨過眼前那條小溪,蹲下身,點燃了地上的枯葉,之後快速退身,扯下一塊裙擺衣料浸濕,捂住雙唇道:“像我這樣,捂住嘴巴和鼻子。”
其餘人連忙照做。
眼前一簇微弱火光慢慢變大,燃遍地上枯葉,也蔓延着爬上了棵棵綠樹。
不消幾息,火光吞噬了眼前一切。
她轉身,一個個地問有誰會凫水。
可一圈下來,竟隻有顔昭音和惇儀公主兩人會凫水。
南枝的臉色漸漸慘白,這竹林燒不了多久,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此為死角,到時所有人都将在劫難逃。
惇儀公主當即道:“南枝,你和昭音兩人凫水出去,不用管我們。”
南枝咬唇不語,臉頰被火光照得幽深,眸光又黑又沉。
蓦然間,轟隆的雷聲陣陣,天色快速變得暗沉快要壓到地上,一股疾風吹過,隐隐有落雨的趨勢。
火勢漸小,密林響起了一陣突兀的腳步聲。
她全身繃緊,手腳冰冷,唇瓣控制不住地發抖,他們來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才能安然躲過這劫……
熾熱火光中,有人身披濕衣,終于走到了這逼仄角落。
南枝下意識捏緊了手中銀簪,沉眸看過去。
風呼嘯而過,被燒焦的葉片碾成漆黑碎粉,零落在地。
直到對視的那一瞬,她眨了眨幹澀的眼眸,眼淚嘩啦啦淌下,發軟的雙腿控制不住地飛奔着,撲到他懷裡,哭喊着道:“陳涿,你怎麼才來!嗚嗚你怎麼才來,都怪你都怪你!”
眼淚,鼻涕,污血和泥灰全被她毫不留情地蹭到了陳涿身上,緊緊懷抱着他的腰身,從早到晚緊繃着的身體終于在這一刻徹底放松,肆意向記憶中唯一熟悉的人宣洩着委屈和不安。
陳涿垂睫,看着懷中髒兮兮的人。
不知是受了什麼苦,她的臉頰,衣裳全都是血,裸露的肌膚劃出了好些血痕,指甲縫還裡摻着泥灰和污血。
他猶豫着,伸手攬住了她,啞聲道:“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