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野别過頭看了裴長卿一眼,卻見她正出神地望着面前的龐然大物,眼神裡是詭異的興奮,
反倒是陳懷瑾臉色一變,囑咐道:“退後,再向前十尺左右就是雞血藤的攻擊範圍了,這是附近最危險的生物。”
四人聽話的聚攏到他身邊,踏着暮色殘陽回了紮營點。
新生弟子們的帳篷錯落有緻連成一片,早春的夜晚還帶着寒涼,師兄師姐們升起了篝火,讓大家圍坐一團,講起了這秘境的故事。
“相傳啊,最初青雲宗選址在這裡,就是因為歐陽長老在這裡得了大機緣,以一己之力戰勝了南派十八族,然後成為了如今的三結盟領袖。”
林錦紮起高馬尾,把水袋當作酒壺,潇灑的一蕩,将手搭在同門的肩膀上,故作神秘的開口。
夜空布滿點點星辰,篝火十分捧場的劈裡啪啦燃燒,源源不斷地散發着令人松散的暖意,映照着四周高聳的樹木不再陰森,反倒讓人充滿了安全感。
而嗅到秘聞氣息的弟子們也如同柳絮一般黏附了上來,用一雙雙求知若渴的眼神望向這平日裡和衆人打成一片的小師姐。
“這秘境方圓萬裡,禦劍上天都一眼望不到頭,據說在秘境中心,藏着一件毀天滅地的神器,當初宗主拿着它大殺四方,一統宗門——哎喲!你幹什麼!”
林錦被陳懷瑾驟然敲了下腦門,不敢再順着這個話題非議長老,于是話題便欲走欲歪:“更有意思的是,宋峰主好像就是在這裡徹底拜倒在歐陽宗主門下,良将之于君主,謀士之于主公,一個翩翩君子一個縱橫修士就此結緣......”
很難想象猥瑣之氣和向往之情可以如此共恰的存在于一張臉上,林錦一邊眉飛色舞的向弟子們講述所謂宗門二三事,一邊穿插着如今秘境深處高階弟子們的職責,讓陳懷瑾沒有理由打斷自己。
劃分清楚了守夜的具體時間,江竹野連忙提早回了帳篷躺下,為午夜的狩獵積累體力。
違背規則的事情做起來想來讓人血管偾張,她閉了眼聽自己砰砰的心跳聲,感受到久違的緊張和興奮。
事實上雞血藤對于新生弟子來說已經是非常危險的生物,但架不住二人武力值高的出奇又攜帶了不少符紙。江竹野仔細一想,仍然覺得二人的赢面很大,隻是有些符紙暫時無法公開,還是躲着大家狩獵比較好。
在前段時間摸到了靈氣化形的門檻後她對身上的結界更為敏感,此時夜風緩吹,遠處的歡笑聲襯得這個偏角更加的安靜,她在這種默然的空間裡好像從結界裡感受到了一些蕭岚的狀态。
他好像也是在沉靜中壓抑着某種緊張,呼吸和觸覺通過這點媒介隐隐約約地傳遞而來。
恍惚間江竹野并不是躺在略顯粗糙的布料上,而是以天為蓋以地為席,在某處岩壁上松散了神智吹着山風。
一呼,一吸,二人的氣息逐漸重合起來,江竹野恍惚間覺得自己的魂魄并不在這笨重的軀殼之間,而是漂蕩去了更高處,行走在山川間。
擁有這樣心境的人會是什麼樣的呢?
她在過去想了很多次這個問題,想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身上,想他的過去發生了些什麼,想那雙黑色眼睛的主人到底是何樣貌。
莫約是蕭岚的存在感實在太弱,說話又向來帶着淡泊和那份“對你好”的誠摯,她一點點接受自己将時刻和他綁定在一起的事實,想着隻要人在身邊總會知道一切,卻未想到離别來的如此突然。
歡笑聲逐漸淡了了下去,山野重新變得神秘而高聳,在暗色裡顯出朦胧猙獰的輪廓。
到了站崗的時間,江竹野睜了眼,爬出帳篷,對着裴長卿打了個手勢。
也不知裴長卿對王楚然耳語了些什麼,隻見他點了點頭,頗為無奈地示意二人快去快回。
急速行走于植株之間,潺潺的水聲先一步傳來,遠遠望見一頭渾身散發着皎潔月光的白鹿正小心翼翼地低頭飲水。
郁郁蔥蔥的樹木環繞出一片狹長的清流,月色傾灑,水面反映出粼粼波光,娴雅的鹿信步其間展露修長的脖頸——本來是夢幻的美景,可惜了。
江竹野心裡剛閃過這個念頭,突然心下一慌,手背的汗毛都仿佛直立起來,她放緩了步子,把裴長卿肩膀一按,二人緊貼着樹幹不敢出聲。
墨色裡,一雙綠瑩瑩的眼睛正注視着這一切。
看似平靜的樹冠上驟然騰起一道黑影,以雷霆之勢撲向了那白鹿。小鹿受了驚,但并未逃跑,而是後腿一蹬,轉過頭來用自己的犄角對準了那黑豹。
看到白鹿正面的江竹野倒吸了一口冷氣,那犄角乍一看溫潤美麗,實際上頂部尖銳的像一根根鋼針,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角内部含有麻醉性極強的鹿毒。
而那黑豹似乎對這一切早有預判,他身體側歪,熟練的在空中轉了向,脊背勾勒出一道鋒利的骨刃,四爪捏合牢牢扣入柔軟的皮毛,血色沁出的同時,它從側邊一口叼住了白鹿的靜脈,犬牙親吻上了白鹿鼓噪的靜脈血管,嚴絲合縫的凹陷了進去。
向前蹬的力量帶着兩頭糾纏在一起的靈獸向右翻滾,在濕潤的泥土裡留下深深的印痕,而任白鹿如何掙紮也無法割傷黑豹分毫,反倒是白鹿被扼住了脖子漸漸失了力氣。
“别救。”江竹野按下了裴長卿,握緊了手中的長槍,緊繃着下颚盯着眼前的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