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她和蕭岚從來沒有糾結過睡覺的問題,畢竟蕭岚本來就是沒有實體的魂魄,隻能依附在她身上。
但現在不一樣了,自己不再需要他作為結界,蕭岚的魂體也逐漸穩固下來。
蕭岚明顯是個沒開竅的,要想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就先要教給他有關這些的倫理綱常。
江竹野心裡這麼想着,心底突然湧上了一股奇異的感覺。
蕭岚的年齡深不可測,隻是因為缺乏某些人類社會的規則在她面前顯得有些懵懂,所以二人形成了一種交流上的微妙平衡。
她作為年下者,在教導蕭岚,在引導他一點點懂得自己的想法。
像在打磨一柄上好的寶劍,像在培育一朵即将傾城的花。
這樣的想法讓她的胃部泛起了一股奇妙的滿足感。
二人進行了親切而友好的交流後,蕭岚沉默着飄到了床頭江竹野準備好的陶罐裡,噗通一聲跳進去,随即軟趴趴地化成了一汪柔軟的春水。
這一小團冰藍的史萊姆悶悶道:“我先睡了。”
“晚安。”江竹野探出頭來小心地戳了戳他半透明的魂體,心滿意足地躺了回去。
這一晚,他真切地,完好地,存在于自己身邊。
旦日清晨,鳥雀發出點零星的叫聲,後院的公雞一聲啼鳴帶領着初升的朝陽,微掩的窗戶飄進清晨涼爽的空氣。
江竹野的生物鐘讓她準時睜了眼,一臉怨氣地瞪着床帳頂部。
她已經近一周沒有睡個好覺了,不是在連夜趕制法器,就是在追殺和被追殺中反複橫跳。
困,但是睡不着,江竹野一咬牙坐了起來,清醒了片刻,在迷蒙的思緒裡想起了了從前睡在床上刷手機的快樂。
她要回家,等完成手邊的任務後,她一定要專心研究穿越一事。
江竹野思索着,順手抄起昨日的長槍橫在手臂之上,開始紮起了馬步,思維也随着重心一起沉澱下去——接下來就同時接觸狐族和尋找兩味藥材,然後再去了解自己失憶的事情。
未來的走向很清晰,很完美,甚是符合這個計劃狂的心意。
“兄弟!”
門被轟然踹開,一個彪形大漢闖了進來,手裡提着滿滿當當的油條豆漿,他十分自來熟地朝桌邊一坐,笑道:“你已經起了,快來嘗嘗這邊的早點,我的手下們已經去打聽消息了。”
江竹野看了看已經凹下去一小塊的門,決定不跟傻子計較。
她順手抄起陶罐讓蕭岚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然後也大大方方坐在了何崇嵘身邊,喝了一口豆漿,險些熱淚盈眶——太好喝了,被青雲宗的食堂清湯寡水地養了這麼久,第一次喝到這麼醇厚正宗的豆漿。
于是江竹野開始和何崇嵘一起狂炫一路上各個店鋪的早點:外酥裡嫩的油條,油汪汪的大肉包子,軟嫩鮮香的豆皮,皮薄肉厚的小馄饨......
明岱一臉複雜地跟在二人身後,幾乎不敢相信這個笑得爽朗的青年,昨晚一臉陰冷地把自己挂在窗戶外晃蕩。
經過茶樓正門,說書人聲情并茂的聲音便遠遠傳進了耳朵:“最近那攬月閣最為出名的,便是這橫空出世的長雪姑娘,那叫一個美若天仙,才貌雙絕......”
這點事情他已來回講了幾遍,大概是為了給隔壁的青樓攬客,底下的聽衆早就不耐煩了,嚷嚷着讓他換個話題。
那說書人有些為難地用餘光掃視全場,随後眼睛一亮,話鋒一轉,變得陰陽怪氣起來。
“還有那曾經名動天下的青雲宗首席,明浔講師,以凡人之身跻身宗族行列,最後卻因為剛愎自用,落得這宗門破敗,門徒凋零的慘象,你們猜是為什麼?”
這話風轉變實在太大,衆人剛被吊起胃口,明岱就已經赤紅着眼睛沖了上去:“豎子爾敢!”
他一改往日谄媚逢迎的樣子,躍過書攤的栅欄,将這說書人狠狠向地上一貫。
場面雜亂起來,茶樓的小厮一擁而上試圖控制局面,而何崇嵘已經大手一揮,讓自己的弟兄們沖了上去按住那說書人,一時間衆人厮打在一起。
直到這時,何崇嵘才慢悠悠的轉過身來,問道:“明浔是誰?”
“戴鳴,其實叫明岱,的哥哥,昨晚的那個。”
江竹野大概明白這對兄弟是怎麼回事了,她皺了皺眉,直接轉身,朝着隔壁的青樓走去。
剛踏出一步,聽到背後的說書人破口大罵着:“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敢來招惹我,一群下三濫的玩意,當年要不是他明浔吃飽了撐着去研究兇獸,我們早把那群小娘們弄死了——”
江竹野瞳孔驟縮。
“啪!”
他被突然出現的江竹野一巴掌拍飛了出去,整個人呈現為一道優美的弧線,眼看着就要落到正門的馬車輪子面前,他失聲慘叫,又被一隻手驚險的拉了回來。
眉眼俊朗一身白衣的青年蜻蜓點水一般滑入了人群,在頃刻之間拎出這口不擇言的當事人,終止這突如其來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