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向來被戲稱為“散裝”“十三太保”。
作為最北的一個市,周遙川能感覺到這裡和蘇州、南京實在不同,在這裡有水,但沒有大衆印象裡“江南水鄉”的韻味。
就沖這大呼的油和辣子的全羊燒烤,實在無法想象飽讀詩書吳侬軟語的江南女子,豪邁地吃着燒烤的模樣。
倒是和山東的風格更為相似,畢竟以前也曾被劃分到山東。
從徐州再出發,目的地是一個因諧音梗忽然火起來的網紅城市。
蕪湖,起飛!
蕪湖地處安徽東南,與南京相距不遠。周遙川這趟車還恰好經過了另一個皖北網紅城市——“蚌埠”住了!
安徽不止黃山,還有佛教名山九華山,“天門中斷楚江開”的天門山,黃梅戲、傩戲、徽墨、宣紙、歙硯、祁門紅茶、六安瓜片、砀山梨……
連通南北,坐擁長江,安徽的好山好水自然少不了,曆史上也出過不少如曹操、包拯、朱元璋等名人,民俗文化亦格外豐富,古鎮遍布。真要是用心體驗,一年半載都不夠用的。
現代化的城市少不了高樓大廈,放眼望去确實大差不差,而在古城中倒是留下了不少雅緻的徽派建築。
雖說是仿古的商業區,到底也是建立在原有基礎上的。城樓矗立,夜晚還打上了燈光,周遙川忽然想起北京的永定門,蘇州的相門,還有記憶裡已經模糊,隻記得是明晃晃的城樓與磚牆,卻記不清是江南哪裡的地方。
在磚路上走啊走,小草從縫隙中探出頭,薄薄的青苔染黑了青磚,在遊人的腳下顫栗。
道路兩側的水渠是墨綠色的,細細水流穿梭在凹槽中,偶爾幾堆石制的花盆、魚池擺在上面,翠綠與嫩綠在盆池中蓬勃綻開。
從這裡開始,已經過了秦嶺淮河,應該能算是南方了吧。
時候有些晚了,周遙川騎了輛車,路過客運碼頭旁的老蕪湖海關舊址,歐式古典的小樓在夜色中與茂盛的樹木相融,絲毫不覺得是有年代感的文物。
蟬鳴稍歇,江風拂面,消解了白日的暑氣。
周遙川躺到略微發硬的床上,用力伸了個懶腰。
明天白天再到處走走,下午去附近的古鎮,慢慢待上段時間。夏天,又是暑假,哪哪人都多,還是向周邊去去較好。
周遙川選擇的是溪河鎮,一處有水有山的好地方,隻是地處偏僻,幾乎在兩市交界的地方,公共交通不太方便,坐了幾個小時的公交才抵達,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好在夏天天黑得晚,斜陽映江,一條樸素的渡船在江水上慢慢遊蕩,駛向對岸,船家便站在船頭。漣漪爍金,剪影映照着金光,與搖曳的蘆葦共同組成副水鄉夕照的畫面。
靜谧而美好的畫面靜中有動,色調和暖,讓人心情格外平靜。
周遙川轉身,準備尋找自己預定的民宿。
“溪河鎮”刻在一塊大石頭上,告知衆人從這裡開始便是溪河鎮的地界。
青石街道上,形狀不規整的石闆表面坑坑窪窪,忽大忽小的石闆以一種規矩卻又自在的形式合成一條路延伸向前。
黑白色的馬頭牆爬滿苔痕,此起彼伏,隔開一幢幢矮樓。
兩側的木質建築飛檐翹角相對,風格統一的門闆與梁柱微微斑駁,極具韻味,裝飾的燈與燈籠已經點亮,老街兩側建築之間挂了若幹展開的花傘,在橙黃色的天然濾鏡中,為古鎮增添了幾分雅緻。
小吃鋪與小商店還開着門,嘈雜卻有序。
相比較商業化的古鎮,這裡雖然也有所開發,但相比傳統的古鎮,隻是多了些民宿、紀念品店、手工體驗店,而沒有轟炸大鱿魚、秘制臭豆腐、澱粉腸、旋風土豆、“想你的風”之類的“景區特供産品”,更沒有酒吧、VR之類異常賽博的店面。
因此不那麼熱鬧,卻也盛滿了生活的煙火氣。
燒火的味道、食物的香氣,就這樣從大街小巷中,跟随着挑擔的婦人、奔跑的孩童、閑逛的遊人擴散到各家各戶。
就像是氣味的時鐘,告訴這裡的所有人,該吃飯啦!
沒有矯揉造作的古色古香,隻有淳樸的古鎮風情。
穿過這條街,再向旁拐上幾個彎,跟随着小路牌的指引,幾分鐘就到了民宿跟前兒。
投影燈靜靜地照着木門前的青石闆,将民宿的LOGO打在上面,讓客人能迅速找到歸途。
民宿老闆是本地人,一家三口把民宿打理得整整有條。
周遙川入住之後,請老闆推薦了吃飯的鋪子,在鎮上吃了碗鍋氣十足的炒面,伴着夜色中的暑氣回到房間。
腳步聲輕輕回響,蛙鳴與蛩音此起彼伏。
周遙川平日裡在大城市生活,極少到鄉下,這倒是讓他回想起古詩中的意境。
什麼“聽取蛙聲一片”“秋風未起草蟲鳴”,随歲月流逝而忘得差不多的詩句總會零零星星地湧入腦海,獨具殘章斷簡的散落之美。
周遙川打開文檔,開始敲打這幾日的見聞。
他突然發現,暗潮與馬亮等人的賬号彈出來了一串特别關注的動态。
他們轉發了共同的視頻,一條與某位說唱歌手合作的視頻。
周遙川的第一反應是,暗潮老師開始發歌了!隻是,以SunsetSide的身份,還是攝影師暗潮的身份?
這名說唱歌手是新生代的年輕人,但創作的幾首歌曲都十分有現實意義,常常結合社會熱點,而非陳詞濫調與無病呻吟。
這個視頻的名字就是歌名——《說你呢,欺負過我的家夥》。
黑色的幕布拉開,一雙修長白淨的手出現在吉他弦上,足以令人魂牽夢萦。
周遙川瞬間就識别出來,這是沈逝水無誤。哪怕沒有露臉,這雙手隻能是他的。
他開始撥弦。
急促的吉他聲竟隐約有琵琶曲《十面埋伏》的韻律,與過往民謠的風格大不相同,營造了十分緊張的氛圍。
說唱的女孩出現在屏幕中央,畫着略顯誇張的半面濃妝,淩亂的粉色頭發随着她的演唱越發富有動态地搖擺,充滿了熱烈與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