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
一道黑影從窗外閃入,男人高大威猛,弓起背宛如一頭雄獅,蜜色的手臂上沾滿雨水,順肌肉線條流下。
那人望向纖瘦的背影,吞了口唾沫,遲疑道,“少主,宗主時日無多,還請速取歸元丹,否則、否則性命堪憂。”
雲蘿身子頓住,窩茶杯的手指收攏,茶水震顫,滾燙的熱氣灑出幾許。
“放心,我自有分寸。”
“少主要多加小心,那邊的人快按耐不住了。”
那人說完,正要轉身。
雲蘿道,“對了,桌子上這幾瓶的毒丹是我親手煉制,興許……還能撐住一時。”
“是,少主保重。”
氣息消失後,雲蘿緩緩望向窗外,雨越下越大,倒映一雙空洞眼瞳,瞳孔中央彙聚成漩渦。
突然,喉嚨腥甜,她猛地噴出血霧,白牆見紅。冰霜寸寸蔓上手臂,她快速點穴,直到七八下才停止。
不知不覺,身中此毒已有八年,她亦當了八年少宗主。
合歡宗紛争不斷,前任宗主是純陰之體,留下三十位子嗣。
她娘為長女,天賦極高,故繼承宗主之位。
其餘人為宗門長老,這些年明暗互鬥死傷不少,如今隻剩下五位長老。
八年前,她娘身中一種詭異劇毒,需至親之血做藥蠱。
也是從那時起,她身負冰火劇毒,緩解宗主病痛。可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雲蘿捂住胸膛,擦去嘴角血迹。
阿娘,我定會救你。
夜色如墨。
濃密厚重的雲層遮掩月光,透出微弱光線,柔和地照亮屋内一角。
江青瑤盤腿而坐,渾身靈力化作遊靈,凝聚于靈根處,清涼之氣貫通經脈。
一股火光潮水般湧來,爬滿冰藍色靈根。兩股力量相互碰撞,孕育出濃厚的靈氣,一點點縫補丹田處的裂痕。
幾個周轉後,她調動胸前的勾玉,平複躁動不安的氣息。
江青瑤緩緩睜開眼,松了口氣。
築基巅峰了,離金丹隻差臨門一腳。
她不能在此時突破,一是火毒未解,二是丹田根基未穩,還有破碎的風險。
唯有歸元丹能洗髓煉骨。
沐浴後,她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裹緊被子,聽着窗外偌大的雨聲,有些犯困,卻始終睡不着。
白日裡抓藥的畫面時不時回蕩,她無法忽視背後出現的幻影。
那幻影分明是池厭。
青鸾劍要她助他飛升成仙,可問題來了。
他一介凡人,死後定入輪回,下一世她上哪去找。
還有另一種可能,他沒死透,魂魄存于世間,可她不會聚魂之術,如何能救。
此事恐怕得修複青鸾劍後了。
“砰砰砰。”
窗戶縫猛地開合,冷風襲來,一股莫名寒意從腳底蔓延而上。
她眉頭微蹙,呼吸凝在鼻息。
突然,棉被底下拱起,掀起絲絲冷風,似有一隻大手輕抓攀住她腳腕,觸感冰涼又濕滑。
“嘶嘶……”
她心跳如鼓,呼吸聲在耳邊越來越大。
難道是那日雨天見到的黑影?
不、那都是幻覺。
她緩緩翻身,把腳縮回去。
觸感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那隻手蛇一般纏住她腳腕,緩緩收緊。
指尖攀上腳裸,粗糙的繭腹細細摩挲,激起雞皮疙瘩。
她冷得渾身打顫。
無極峰本就常年濕冷夜涼,又是刮風又下雨的,到底是誰在敢擾她清夢,幾個輾轉反側。
可惡,忍不了一點。
江青瑤猛地坐起,掀開被子,揮劍砍去,又硬生生止住了。
“沙沙沙。”
床尾處有一道高大的黑色人影。
那黑影低垂着頭,發絲淩亂地披散在肩,發梢滴凝水珠,落到單薄的棉被上。
微弱月光下,他皮膚蒼白得近透明,似從未見光,修長如玉的大手正緊環她的小腿。
活、活的鬼?!
江青瑤心跳驟停,僵直地松劍,指節發白,“你、你是誰?”
這距離就算光線再暗,也不可能看不清面貌,他定是用了什麼特殊的術法。
男鬼緩緩擡起頭,墨發垂在雙肩,隻露出一雙閃着金光的獸瞳,冰冷深邃,似能看穿靈魂。
他嘴角咧開一抹笑,薄唇殷紅,“是我啊……不記得了嗎?”
沙啞濕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帶着幾分蠱惑的味道。
江青瑤心猛然一沉,大腦轉了八百個圈,不、不對,這鬼定是在诓她。
她哪會認得陰間之物。
江青瑤想調動靈力,喉嚨像被巨石堵住,無法開口。
這感覺……是瞳術。
她怒了,原來一直以來搗亂的東西,是他。
男鬼越發得寸進尺,松開她腳腕,彎腰前傾,順着床沿緩緩上移。冰涼濕滑的觸感爬上纖細的腰肢,毒蛇般緊咬。
一道陰冷怨氣的聲音森然炸開。
“你怎能這麼快就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