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二爺被他這樣一打斷,臉色瞬間漲紅,未說完的話像是卡在喉嚨裡的一根魚刺,不上不下,難受得緊。
可是肖憲則如今是肖家當家家主,他不可能再逾矩,于是一邊心裡崇拜這樣的身居高位者,一邊暗恨這樣的位置居然不是自己坐的,心頭百轉,最後隻能吞吞吐吐地說出了目的。
“肖爺,是這樣的,我們家的妹夫最近來了江市。剛進社會才三年,年紀還小,但是做事還算利索本分。”
男人搓着手,臉上堆着笑:“想着孩子嘛,多給一些曆練,但是在外頭也怕他受欺負。”
“我說了,”肖憲則一掀眼皮,“直說。”
他說話時猶如棋盤落子,不能悔棋,因幹脆利落,不容置啄。
肖二叔頓時頭皮一緊,四肢發麻,有一種被猛獸盯上的恐懼感,打了自己一巴掌,結結巴巴道:“抱,抱歉,肖爺,我,我聽說最近集團運轉不錯,每年公益捐款更是有的是記者報道,您看方便不方便……”
喔,又一個想來攀高枝的。管家心知肚明地歎了口氣。
他都要替肖憲則累,這些人本來就是可以不見的,但是肖家講究長幼有序,無論如何,這肖二爺雖然是遠方親戚,但也算半個長輩,不能破壞祖訓,因此才來見一見。
不過見一見,與答應他的請求就是兩回事了。
“二十五歲,還是孩子麼?”
肖憲則笑了一下,隻說了一句話,卻讓肖二爺臉上血色盡褪,臉上無光,無法反駁。
肖二叔後脊發麻,腿軟得發抖,硬着頭皮,強撐着嘴硬道:“畢竟在我眼裡……”
肖憲則卻不再說話了,剩下管家無奈搖頭,開始對付這死纏爛打的親戚。
等這笑二爺灰頭土臉地離開時,管家才跟肖憲則彙報。
隻是他彙報了半天,肖憲則也沒擡頭,閉目養神一樣,等管家彙報完畢,凝練了一下方才肖二叔的廢話後,他卻隻說了一句話。
“鋼琴音準有問題。”
管家一愣,“好的,我去反饋。”心裡卻有些怪異。
難道剛剛肖爺根本沒聽那個親戚在說什麼,一直在聽樓下那小鋼琴師彈奏嗎?
怎麼可能。管家搖了搖頭。
這麼多年,肖憲則不喜歡鋼琴很久了,這次應該隻是看鋼琴師年紀太小,照顧晚輩。
至于其他……
他一哂,不可能。肖家家主可是出了名的冷心冷情,像是一尊不會動情的神佛,不沾染煙火,也不曾為誰特意停留過。
他看了樓下那小鋼琴師一眼,帶着肖家人的傲氣,因此也沒把這少年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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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結束,秦砺呆在自己的辦公室中,揉着眉心,腦海卻有些混亂。
這段時間他幾乎忙得暈頭轉向,正所謂“萬事開頭難”,悅炳府剛開業,公司的财務有些吃不消,他必須多次運轉,而且一次差池也不能出。
如果能與肖憲則合作……
煩悶和焦急逡巡不散,他深吸一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沒吐出來,就被人打斷。
“秦總,那人又來了。”
秘書模樣的人慌亂闖進來,對他微微鞠躬,秦砺一擰眉,語氣不善,“又是那個女人?”
“是……”秘書猶疑不定,壓低聲音,“秦總,悅炳府剛開張,她不會鬧大吧……”
秦砺閉着眼睛,冷笑一聲:“不會。”
“這個公司有她丈夫一半到心血,悅炳府的菜系更是他丈夫一手拟定,如果鬧大,”他慢條斯理,“公司也保不住,他丈夫的心血就要白白被浪費。”
“那她是……”
“你急什麼?”秦砺一掀眼皮,冷冷道:“她不過是想要錢,随手打發她幾萬就行,反正她丈夫的死,也怨不得我。”
“……是。”
秘書退下。秦砺閉着眼睛,忽然猛地站起來。
他猝不及防地一掀桌上的所有材料,白紙瞬間如狂風驟雨一般紛飛,雪花似地飄落。
他雙拳緊握,青筋蹦起,眼眸血紅,不住地呼呼喘着粗氣,像是一隻大動肝火的怪物,又像是一隻被人逼到牆角的困獸。
文件、瓷杯叮叮當當,噼裡啪啦地碎裂一地,他盯着滿地狼藉,忽然喃喃道:“沒錯,怨不得我。”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他們自己沒本事,本來就是叢林法則,适者生存,以他們那種可憐的傻子模樣,就算有才能、有天賦、有一顆善心,又能怎麼樣呢?”
他胸膛不住起伏,一地狼藉之中,卻忽然眼尖地瞥見一張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瞳孔微縮。
那是一張色彩鮮豔的便利貼。
看着它,秦砺莫名想起某人常常懸挂于手腕上的那串彩色繩子,十分地奪人眼目,吸人眼球,喧賓奪主。
“什麼東西?”
秦砺一皺眉,還是沒忍住,脾氣不是很好地彎下腰撿起那張便利貼。
一翻,就看見了一行稚嫩的字體,旁邊還畫了一隻微笑賣萌的貓。
[老闆最近很累嗎?睡覺前可以試着喝牛奶,可以緩解緊繃的神經(貓頭)。]
秦砺太陽穴一抽,盯着那行字,忽然間知道這是誰寫的了。
“呵。”
他冷漠地将那張便利貼團成一團,“咔擦”幾聲,剛剛還明亮鮮豔的便利貼,瞬間變得皺巴巴,像是忽然橫生皺紋,變得苦澀卑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