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将便利貼扔在地上,踩在腳下,灰塵和皺紋讓便利貼變成了路邊的垃圾,裡面他人的關心也成為了不值一提的模糊字迹。
“自作多情。”
他鄙夷地吐出幾個字。
他重新坐下,時鐘在頭頂“咔咔”作響,他盯着眼前的文件,胸膛裡似乎有一口郁氣卡着,不上不下,令人喘不過氣來。
他神色陰沉,半晌,忽然擡手,讓秘書叫了幾個男孩進來。
男孩們長得零模零樣,他們是第一次見到秦砺,但是久仰秦砺的“好名聲”,知道這人愛萬花叢中過,舉止輕浮,揮金如土,夠大氣,身邊也總是有人陪。
他們翹首以盼,知道今晚被召了,驚喜得如冷宮中被翻牌的妃子,有人甚至一進門,就忍不住脫衣服。
秦砺冷冷道:“誰叫你們脫了?”
男孩們一愣,不是幹那事的嗎?
秦砺冷眼看着他們,男孩們頭一縮,戰戰兢兢地站在牆角,宛如一排小雞崽。
秦砺盯着他們,忽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們看出我什麼了?”
男孩們一頭霧水,面面相觑,不明白這“皇上”今晚要發哪門子羊癫瘋。
有人試探道:“呃……秦少今天英俊非凡,英明神武。”
又一個男孩道:“秦少面向飽滿,耳垂厚大,是福氣綿延之相,今年必定财源滾滾。”
“秦少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好?是哪位不長眼的沖撞了您麼?”
秦砺一言不發,男孩們絞盡腦汁拼盡全力說了無數的好話,不斷地阿谀奉承。
秦砺卻始終是似笑非笑,沒說一個“對”字。
等男孩們說的口幹舌燥,渾身虛脫,大腦旋轉時,終于等來了秦砺的一句話。
“你們覺得我看上去很累嗎?”
什麼玩意?
男孩們臉色一變,雖然很無語,但卻都知道這是很多商貴們忌諱的問題。
凡是上位之人大都在意自尊,最厭惡被其他人瞧不起,被其他人覺得弱勢,恨不得用盔甲武裝自己到牙齒。
看上去很累,說明他們做的不夠好,裝的不夠優秀,承認了就相當于指着他們鼻子說能力不足。
其中,秦砺尤為如此,他最忌諱被人瞧不起,也最忌諱被人掐住弱點。
這簡直相當于他的一個雷點,他們有所聽聞秦砺的原生家庭環境一般,也經常因此在上流社會中,被那些“old money”瞧不起,所以在這一點上,無人敢觸碰他的逆鱗。
因此他們連忙鞠躬大聲道:“沒有!秦少看上去就無所不能!”
男孩們誇得嗓子冒煙,内心簡直要叫苦不疊,就差沒叫萬萬歲了——他大爺的,這人比古代皇帝還難伺候!
“……沒有一個能說到點子上的。”
秦砺看着他們,忽然厭倦地一揮手,趕垃圾一樣。
“今天的事情不許聲張,我怎麼對你們的,你們也應該知道怎麼說——自己往自己身上掐一點痕迹出來,錢照樣給你們。”
他聲音微沉,“但是,如果說了不該說的東西,你們知道結果的。”
男孩們戰戰兢兢地道謝,領了錢紛紛鳥獸散,當房間裡這個腦子不太正常的霸總人傻錢多。
秦砺坐在狼藉一片的辦公室内,雙腿岔開,手肘撐在膝蓋上,額發垂落下來,顯得他眉眼有些陰翳。
“我看上去很累?”
秦砺呵笑一聲,像是在嘲諷,目光落在遠處,被他踩成一片狼藉的紙團上,眸光晦暗。
“自作聰明。”
.
同一時間,顧知歧走出了悅炳府。
他打開手機,手指停留在一個電話上,屏幕幽幽地照耀着他雪白的側臉。
巷子老而深,隻是不知道何時,腳步聲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哒”
腳步聲的回響被拉長。
如果有懂行的人,來到現場,就會意識到,有人正踩着顧知歧的腳步聲,與他重疊,悄無聲息地靠近他。
顧知歧卻像是沒有注意到一樣,依然低着頭,準備撥打那串号碼,從背後望去,少年身形單薄,黑發下,白皙的後頸暴露出來,線條柔軟,弧度脆弱,看上去像一束一擰就斷的蘭花。
黑暗中,忽然伸出一隻手。
顧知歧反應不及,被那隻手用力拖入黑暗中,雙手被死死地摁在頭頂,壓在牆上,連手機都砸在地上,揚起一地的灰。
“咳”
顧知歧被撞得後背發疼,他仰起脖頸,睜開一雙迷蒙的眼睛,看清眼前人時,忽然笑了。
“跟蹤我這麼多天,終于願意出來了?”
他被人鉗制着,卻沒有一絲恐懼,唇瓣輕輕開合、觸碰,嘴角上揚,一雙狐狸眼彎彎,喊出跟蹤者的名字,“桑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