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沒有注意到與甯的情緒，隻顧讓他學習上進了。”

少年臉上是濃濃的歉意與擔憂。

“怎麼會是你的錯？”

薛叔喉結微滾，捏了捏自己的山根，疲憊歎息道：“這段時間，學習上，确實可以看見與甯的進步，畢竟他以前甚至連音标都不認得。”

那是你兒子實在太蠢了。顧知歧在心裡說。

薛叔頭有些疼，言辭卻依然保持着家長風範。

隻是，應雪聲說的倒也不算錯，如果不是他，他和與甯确實關系不會鬧成這樣……

薛叔微微一頓，可他還來不及思考，應雪聲就坐在薛叔旁邊。

沙發微微凹陷，兩個人似乎靠的更近一些，體溫在空氣中若有若無地接駁，薛叔思維像是被這忽如其來的溫度熔斷了的保險絲，“啪”一下斷開。

應雪聲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氣，很幹淨，他聲音溫和，一副好哥哥、好老師的模樣，很關心自己的學生似的，“薛叔辛苦了，現在天色不晚了，我去找與甯回來。”

“不，你不用去。”薛叔沉聲，“他現在很厭惡你，你去了恐怕……”

“不會，我有辦法。”

少年早有預料一般，微微一笑，他打開手機，給薛叔看了幾張照片。

薛叔盯着那些照片，愣住了，方才的懷疑仿佛加熱了的黃油，慢慢消融。

應雪聲居然這樣關照薛與甯嗎？

“你……為了他特意這樣做的？”他試探問道。

應雪聲眨了眨眼，他表情無辜，“是呀，最開始薛叔不是要求我幫您矯正他嗎，隻是與甯太排斥我了，所以我準備了其他的方法。”

“就是可能有點過激了……”他一副很抱歉的模樣，“我沒想到您和與甯會吵得這樣厲害。”

“我可能不适合這份工作，要不這次把他勸回來後，我還是離開吧。”

顧知歧表面上愧怍難堪，卻在心裡玩味地笑了一聲。

薛叔這人表面上溫和，實際上，他被權力浸染多年，因此對自己的判斷有一種偏執的自信。

以退為進，是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手段。

果不其然，薛叔看着少年愧疚的表情，心頭一跳。

應雪聲居然要走嗎？他驚疑不定，方才的懷疑一掃而空，終于冷靜下來，複盤自己這段時間的狀态。

他忽然對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可笑，搖搖頭，“不，你沒有問題。這段時間情緒不穩定的是我，可能年紀大了。”

“薛叔怎麼這樣妄自菲薄，”應雪聲含笑道：“您這樣的年紀正是人生中最好的時候，有閱曆，有能力，有權力，多少人都求不來。”

薛叔被誇得通體舒泰，咳嗽了一聲，半晌，他低下頭，慢慢道：“小應……是我太寵他了嗎？”

“他母親去世後，我就一直寵着他，唯恐他缺了什麼……他想要什麼，我從來都不拒絕，哪怕是要摘星星，我都會想辦法。可是家族不是一個人的，他不能總是隻顧自己，而不顧及家族。”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也不知道，九泉之下，他母親會不會怪我……”他苦笑道。

這還用問？那當然是你的錯了。

“不是你的錯，薛叔。”應雪聲嗓音柔和，像是一個甜美的夢境，他輕聲道：“與甯年紀小，總有時間長大的。”

“可他跟你年齡分明相同，怎麼就……”薛叔本來還能為學與甯找理由，聽了這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了。

他坐在沙發上，雙手撐在自己的膝蓋上，像是在沉思什麼，最後艱難道：“小應，與甯麻煩你了。”

“如果你能勸他回來，讓他消氣，那……薛家可以在不違背家族利益、不損害家族形象的條件下，答應你一件事。”

*

另一旁，薛與甯不知道家裡的對話。他氣昏了頭，不管不顧地闖出家門。

他一邊走，一邊踢路邊的小石子，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這人抓過來，往他身上狠狠撕咬幾口。

那個應雪聲絕對是個禍害！狐狸精！他爸明明寵了他十幾年，結果應雪聲一來，就和他吵架，甚至還說他不懂事，兩個人的關系變差！

像薛與甯這種嬌生慣養的草包，一旦真的要和“别人家的小孩”對比，結果簡直慘烈無比。

從前他身邊隻有陸微霜和秦砺，可是也未曾緊密接觸過，更何況這兩人本性也不是好東西，因此薛叔也看不到他這麼頑劣不堪的一面。

然而應雪聲卻佛是一個照妖鏡，他一來，就照出了薛與甯的胡攪蠻纏、任性妄為、不講禮儀、橫行霸道。

他越想越生氣，隻覺得應雪聲可惡至極，卻絲毫不會反思自己。

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什麼地方了，一摸口袋，直接傻眼。

手機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