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小尴尬了一下,貓一樣縮回腦袋,準備岔個話題,就聽離他不遠的男人輕笑了聲。
他的耳朵尖一點一點紅了,夜風過去,白楊樹繁盛的葉子嘩啦啦響,燈光濾下,在他的身上輕晃。
“嗯。”韓競平穩地說。
葉滿緩了一下心跳,側過耳朵,問了自己最關心的一個問題:“你要在這裡留多久?”
韓競:“不一定,沒事兒的話多留一段時間也沒什麼。”
“你是做什麼的?”葉滿脫口而出後,又覺得冒犯,垂眸交代:“我在會計事務所工作。”
韓競說得含糊:“什麼都做點,衣食住行什麼的。”
葉滿“哦”了聲,并沒追問,說:“我問完了,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韓競:“剛剛是不是哭了?”
葉滿:“……”
他萬萬沒想到他開口是說這個,一時尴尬窘迫極了,他身體緊繃,否認說:“沒、沒有。”
韓競将那支燃盡的煙熄滅,站起身。
腳步聲走近,葉滿的心髒跟着那腳步聲一顫一顫的,被路燈拉長的影子停在他面前。
葉滿咬着唇肉,慢慢擡頭,他撞上了一雙黑漆漆深邃的眼睛,他沒挪開視線,虛張聲勢地直視這個剛認識的男人。
“我……”葉滿心髒蹦蹦跳,這樣的仰視讓他緊張,因為他覺得這個角度的自己不好看。
他局促地輕輕說:“幹……幹什麼?”
那張俊秀的臉暴露在昏黃路燈下,鴨舌帽下邊,柔軟的卷發乖巧地貼在額頭,讓他看起來特别乖巧。
韓競垂眸打量他幾秒,客氣地開口道:“家住哪兒?送你回去。”
葉滿白期待了。
他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擡手向後指了指,腼腆地說:“就後面那個樓。”
這會兒已經挺晚,天上的星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一點天光也沒有,整棟樓都黑了,單元門是個擺設,一直也關不上,裡頭黑洞洞的。
葉滿站在洞口,文文靜靜說:“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快回去吃飯吧。”
韓競點點頭。
他低頭看手機,回了個消息,估計是他朋友在找他。
“那我先走了。”韓競關上手機,彎唇笑笑,高挑強壯的身材在黑乎乎的夜裡頭像一堵牆,雖然隻能看見牆體,看不見臉上的鼻子和眼睛,可仍難以遮掩他的出挑。
葉滿乖乖點頭。
韓競就轉身,往回走了。
葉滿看着他的背影,呼吸有點發緊,嘴唇輕微阖動,可是沒發出聲兒。
韓競走出三四米,靜谧的夏風裡,出現一個黏滞膽怯的聲音:“那個……”
韓競微微駐足,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側身看回來。
葉滿臉漲得通紅,緊閉眼睛,微微揚聲,說:“想親一下,行嗎?”
他都不敢睜眼,側過左耳,向風吹來的方向仔細聽,說完後手腳都冰冰涼,那是極度緊張導緻的。
夜沉寂下去,他沒聽到韓競的回應,心裡七上八下。
幾秒後,他終于聽到腳步聲。
剛開始他有點分辨不清腳步聲是遠離還是靠近,心慌得不行。
但是很快,他聽到腳步聲走近的聲音。
男人在他面前停下。
他沒敢睜眼睛,木頭似的杵在那兒,牙齒反複咬着下唇,緩解緊張。
薄荷煙的氣味就像清涼的風,葉滿的耳尖敏銳地抖抖,聽到了陌生的呼吸聲,男人沒說話。
他開始忐忑糾結,是自己主動還是說自己正在開玩笑。
“說明白了。”韓競心平氣和地開口。
葉滿茫然地睜開眼,望着濃夜中那張高鼻深目的俊臉,心髒緊得像是被什麼攥着,呼吸都有點弱。
然後他聽到那個陌生男人低聲說:“要是親,就得有名有份,正兒八經地談。”
葉滿眼瞳微震,他猶豫了。
而男人正耐心等着,有商有量:“還想親?”
這個題簡單,他難以處理複雜信息的大腦把這道題脫離了大前提,獨立解題了,他點了下頭。
然後,他的鼻尖兒被輕輕碰了一下。
恰巧他的呼吸運動進行到吸入空氣,于是他嗅到了一點并不重的煙草味兒。
溫熱柔軟的觸感在他鼻尖上一觸即分,在瞬間炸起了他的全部雞皮疙瘩,那是對陌生人忽然觸碰時的戒備和不适。
唇顯然是落錯了地方,陌生的氣息不急不慢地下移,然後葉滿的唇被輕輕貼住。
那陣不适消失後,害羞和緊張到極點的葉滿手都在細細發抖,然後,他閉上眼睛,微微仰頭,迎了上去。
北方幽靜的夜裡,風輕輕掠過葉滿的衣角,柔軟的棉質布料在他的指尖輕輕浮動,像是撩撥一樣。
頭頂的鴨舌帽在出餐館的時候摘下去了,他的卷毛兒被溫暖的風吹得半幹,細軟的頭發随着動作一起一伏,潮濕粘稠的水汽散進了無人夜色裡。
良久,他微微退開,低頭氣喘。
“總有個互相了解的過程,”韓競沉穩溫和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他說:“我挺喜歡你的。”
葉滿低頭看自己的鞋,心髒撲通撲通跳,輕輕地“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