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時間像加了速的沙漏,不知不覺就流逝到了五月。
雲城緯度比首都低,早早就開始了炎炎夏日,教室裡頭頂六台風扇都不夠吹,大家喊苦喊累,吐槽學校不安空調,人手一個手持小風扇。
柯亦然左手扇着老式蒲扇,右手邊是尚曉雯讓媽媽給她在網上買的超大号續航賊牛的擺頭小風扇,立在二人中間,一百八十度内旋轉,給她們送去偏愛的清涼。
三模剛考完,柯亦然自己的估分已經有590分,比首都一本線曆年分數高個十幾分。短短五個月,她已經從雲城三本線提升到雲城重本線,過首都一本線,她的努力是個人都看得見。
甚至三角眼最近在走廊上看見她,都會主動笑着打招呼,問候她吃了嗎,柯亦然腦子裡全泡着知識點,下課去上廁所都是懵的,遇到他根本沒心思回應。
結果她忽視他,三角眼還不生氣,自己找台階下,和身旁的王建華說:“看看我們班的黑馬,高考絕對重本。”
王建華沒他臉皮厚,先前為難過柯亦然,現在做不到這麼快就翻篇,尬笑着沒回,就這麼敷衍過去。
辦公室其他任課老師對于柯亦然的變化都心知肚明,但誰都沒提出來,因為她們知道,自己的課柯亦然從來沒聽過,她的努力沒有老師的參與。
柯亦然的變化全來自紀雨的幫助,她在心目中唯一崇拜和信任的是他。
高考前一周,柯亦然開始緊張了。
奶茶店裡,她面對熟悉的題居然會粗心做錯,試卷會強迫症要求選擇題全對,結果在要求的時間内做不完一套試卷,甚至拿手的語文科目,作文開始套路化,不管是什麼題目,都用同樣的例子和故事論證,整個一生搬硬套。
紀雨生氣了,他把桌面的卷子和資料一收,冷靜又疏離地說:“今天就到這兒吧,你回去也不要再熬夜學習了,你的神經太緊繃了,好好休息。”
柯亦然兩手攤開,按在他要收的卷面上,一副不願意的樣子,“不行,沒時間了,我要學,你放心,剛才犯的錯我不會再犯了,我肯定能做對。”
紀雨嘴角平直,那是他鮮少會露出的不容置疑的表情,某種程度上和奚逢慶生氣時有點相像,沉默,然後眼神定定地放在對方身上,不挪開一步,直到對方知錯,改正,退讓。
柯亦然被他這麼一看,腿肚子有點軟,手有一秒松動的痕迹,但很快她又重新使力,堅持立場。
“紀雨,我現在的分數不保險,高考如果題一難,我就可能考不上一本線,首都那麼多好學校好專業全國的人都想考,我沒有優勢,隻有努力,拼了命地努力,學麻了也要繼續學。今天我的狀态不好,但是隻要多做一道題,我都會心安一點,你讓我學吧。”
這番話放在之前,她絕對不可能說出來,但短短的幾個月,她就脫胎換骨,成了一個發奮圖強、朝夕不倦的好學生。
“好,我陪你。”紀雨終是被她說服。
兩個人繼續奮戰試卷,做錯的題哪怕做過一百遍也再次摘抄錯題集,做題速度不夠,就把試卷分為幾部分,每部分掐時間按時完成,作文題就多收集素材,做到不同的題目寫出差異和精華,不偏題有亮點。
把錯誤改正了一遍後,柯亦然松了一口氣,九點半,她收拾書包,問:“紀老師,明天學哪一科?”
紀雨看自己做的密密麻麻的計劃表,漫長的考前計劃已經來到了結尾,最後幾天,他不想再逼得這麼緊了,于是把計劃表折起收好不再看。
他問:“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明晚我們不學習,放假,一直到考試前都不學了。”
“啊?”柯亦然發愁:“我還有很多試卷沒有做完呢,我的英語真的可以不學就去考嗎?你是不是放棄我了?你這麼說話我好怕啊。”
紀雨臉上露出無奈,他解釋:“沒有放棄你,白天你在學校也會學習,晚上的時間我們就拿來放松,為高考攢勁。你的成果我都看在眼裡,在我心中,你一定可以考上你的目标院校人大,到時候我們首都見。”
柯亦然眉開眼笑,“首都見”三個字給她的誘惑太大了,她喜氣洋洋地重複:“首都見!”随後開始幻想:“等你寒暑假從英國放假回來,我就留在首都兼職打工,我們可以再一起去看天安門、去故宮、去南鑼鼓巷,玩遍首都好多好多的地方。”
紀雨的笑凝固在臉上,沉浸在美好未來中的柯亦然并沒有注意到他此刻眼神裡透出的遺憾和失落。
從他打開奚園那扇門,說自己要回雲城開始,他和奚逢慶就達成了不公平的合作,他保護柯亦然,不讓奚逢慶傷害她,相應地,自己答應走上外公鋪就的路,讀清北,亮相聯姻婚禮,畢業接班奚氏。
他去不了英國了。
戴上王冠,才能保護喜歡的人,哪怕當一個國的掌權者,卻不如乞丐自由,這是他相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