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白天,因為晚上要和紀雨出去玩,柯亦然在學校簡直和瘋了一樣,下課時間都不挪位兒,尚曉雯叼着吸管喝冰雪碧,一臉見鬼的表情看她。
帶箭的眼神尖銳地能射穿每一個人的後背,偏偏柯亦然沒有任何反應地堅守原地,學了一科又一科,最後尚曉雯眼睛酸了。
她舉白旗,蒜鳥蒜鳥,這人學魔怔了,已經非普通人類了。
尚曉雯扭頭,看向走道旁邊的學神,神之所以是神,早就非人,一樣瘋狂程度。傅英餘光瞥到注視目光,以為是柯亦然,擡頭去證實,結果發現不是,失望地回到題海中。
啧啧啧,尚曉雯領略到那一抹眼神的潛在含義,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吐槽:怎樣!我已經能考到二本線了,别用看弱智的眼神看我,老娘已經今非昔比了。
本以為一天都将是這樣度過,結果下午第一堂課上到一半時,三角眼走到教室正門,和任課老師打了個招呼,喊道:“柯亦然,來辦公室一趟,有家裡的電話。”
柯亦然迷茫地擡頭,要從知識海洋裡拔出來需得幾十秒,家裡的電話?她有手機,怎麼不給她打,給班主任打?
尚曉雯晃晃她的胳膊,加速提神,她呆呆愣愣地站起身,從前門走出去。走廊上,三角眼一直在組織語言,柯亦然沒有任何猜測的心思,到了辦公室接聽電話。
是個座機号碼,一接到,是成志剛。
“亦然,柯阿婆馬上要手術,你快點來一院,我們等你。”
一盆涼水從頭頂澆到尾,柯亦然瞬間清醒,她言簡意赅,“為什麼要手術?外婆是什麼病?我馬上來。”
電話那頭成志剛歎了深重的一口氣,他本來想等柯亦然到了再告訴的,但……
“多年的冠心病,老毛病了,今天突然腦梗暈倒,情況有點危急,你來了我詳細和你說。”
冠心病?這是什麼病,柯亦然一點不了解,但成志剛一句多年的老毛病,讓柯亦然瞬間紅了眼,她胳膊在眼睛上一抹,把眼淚擦幹,盡量平靜地和三角眼說話,“老師,我要請假,今天就不上課了。”
三角眼和柯外婆打過交道,那樣一個彪悍的老太婆,病來如山倒,他也清楚柯亦然家裡就她和外婆相依為命,如果老太婆在高考前病逝,柯亦然還怎麼正常發揮呢。
他罕見地安慰了幾句,“行,你去吧,不過還是要回來上課的哈,人生最重要的高考,千萬不要自暴自棄,學習是可以改變命運的。”
柯亦然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腦子一片混沌,隻覺得他嘴巴一張一合,叽裡呱啦的,浪費她時間。
“走了。”
她回教室拿起書包就從後門走掉,甚至沒有時間和尚曉雯說一聲,出了校門直接打車到第一醫院,找到成志剛說的科室。
外婆一直在昏迷狀态,要不是因為需要直系親屬來簽署病危通知書,成志剛和阿婆自己就承擔醫藥費和護理陪護了,因為害怕影響她高考,有意瞞她。
“謝謝志剛哥和阿婆,我來吧。”
哪怕很想哭,哪怕真的很想向老天問憑什麼,可現在隻有她一個人,她必須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來。在密密麻麻的文件下寫上工整的柯亦然三個字,她交給醫生,還是沒忍住帶着哭腔乞求:
“醫生,你一定要救活我外婆,我還沒給她盡孝,還沒讓她過上好日子呢。我馬上就要高考了,我現在成績很好,我以後要帶她去首都生活的,求求你,一定要讓她再多陪我很久很久的時間。”
醫生是個中年男人,他不是個心軟敏感的人,也被柯亦然的話說感動了。他鮮少和病人家屬承諾一定會救活患者,因為這樣會引來很多醫患關系矛盾,但今天,他認真且真誠地說:“女娃你放心,我肯定會很努力很努力地救你外婆,希望她老人家和我們醫生一起不放棄。”
外婆昏迷着被推進手術室,那扇門一關上,走廊裡就沒了光,成阿婆年紀大了,成志剛讓她回去等,她偏不,非要和兩個年輕人一起耗着。
柯亦然從沒覺得時間走得那麼慢過,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還沒出來。
她書包抱在胸前,遲來的和成志剛說:“謝謝,多虧你在,及時把外婆送到醫院來。”
“都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也希望柯外婆健健康康的。”
柯亦然不太好意思,“做手術的錢可能要等我掙錢才能還你了,你如果急用的話,我可以問别人借。”
外婆手術需要做支架或是搭橋,支架分國産和進口,總費用大概在4萬以内,而搭橋更貴,因為是取自身血管開胸,手術費用是10萬左右,術後每年的藥費也得兩萬。
成志剛也沒那麼多錢,還是成阿婆把自己的棺材本全拿了出來,不多,有五萬,讓柯亦然做進口支架,柯亦然猶豫了很久,不得已欠下這筆錢。
猶豫之際,她曾想要不要向紀雨借錢,他好像可以拿出十萬這麼大一筆錢,但是欠款太多,她不太相信自己還得起。
成志剛不好意思地摸鼻子,擡頭想要開口,結果成阿婆瞪了他一眼,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