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旦瞪大了眼睛，顯然不滿意我的回答。她頗有些氣急敗壞，喊道：“什麼叫不能逃？那你們還想怎麼做！聽好了，或許殺死了布魯傑姆讓你感覺自己很厲害，但這不是你們幾個小孩就能處理的，就算卡普來了，也不能解決！因為那些是貴族！因為天龍人要來這裡！”

她說到最後，語調愈發激昂，可我依舊堅持自己的回答：“不能逃。”

我昂首對着達旦強硬說道：“我答應過他們，會讓他們活下來。”

達旦怒極，“那就更應該讓他們乘船離開這裡。否則留着被火燒嗎？”

“然後呢？坐上船去哪裡？要在大海上飄去哪裡？從來沒有出過海，也沒有應對海上風浪的能力；遇上其它海賊船呢？遇上海王類呢？碰到意外船沉了呢？他們不也還是死路一條！”

我大聲喊道。

“不确定物終點站就是他們的家，家園要被銷毀，無處可去的時候，就該留下來抵抗到最後！”

“你這根本是在害死他們——”

“連死的覺悟都沒有，就别想奪回自己的家——”

我和達旦各執一詞，互不相讓。艾斯皺眉道：“别吵了，”他看着我們說道，“和我們一起進攻布魯傑姆，這是他們自己決定的。接下來的事也該由他們自己決定。”

薩博圍觀我們的争吵許久，此刻遲疑着終于開口。“我也是這樣想的……不管怎麼樣，我們無法替他們做決定。”他忽而問向我，“話說回來，路希，你既然希望想讓他們活下來，那有辦法了嗎？”

我沉默地看着他，過了片刻，才開口說話。

“我确實有一些想法，但是……我需要你的幫助。”

薩博怔了一下，“我的……幫助？”

我的想法其實相當簡單，遵守一個定理：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既然貴族們想要放火燒掉不确定物終點站，殺死裡面的所有人，那我們就先行一步燒回去，讓他們無處可去。但是從外面打不開高鎮的城門，我們必須有内應在裡面，而原本是貴族的薩博便成為了最好的人選。

我把先前想到的念頭全部告知他們。

達旦頹然地注視着我，“你一定是瘋了……要不就是我瘋了。”

火燒哥亞王國……這種事情，絕對隻有瘋子才做得出來。可看看那個孩子吧，眼瞳裡閃爍着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灼熱之光，這個家夥是認真的，也隻有擁有這種瘋勁的人才能帶領生存在垃圾站的那群人來進攻這個海賊團，并拿下勝利。

達旦意識到自己的靈魂在深深戰栗着。她無法開口回應，于是等待其它孩子的回答。艾斯與路飛都未說話，他們順着路希的目光看向薩博，隻有他是高鎮的貴族。

達旦也看了過去。

薩博猶豫道：“我……如果真的要這麼做，那裡面的人也可能會……”

他不敢說出那個詞。

我知道他在猶豫什麼。

高鎮裡的那些人，那些貴族與皇族們，是否全部殘酷如斯，是否全部知曉燒掉垃圾站的計劃，是不是也會有殘存的好人，在勸說不要這樣做？

如果這場注定會燃起的火焰，殺害了這些無辜的人呢？那我們的所作所為，與做下這個計劃的貴族有何區别？

倘若我沒有殺死布魯傑姆，或許我不會做出這個決定。但正因為我親手殺害了他，從那個時候起，我明白了一件事：我們與那些貴族是對立的。這種對立不可融合，不可消除，直至其中一方徹底敗北、亦或死亡。

我把自己想明白的事告訴薩博。

“薩博，我希望你、或者說你們其他人都能明白，我們和哥亞王國裡的貴族是對立的。”

“事實上，從他們不斷地将垃圾送至城外，把失去價值的人趕出城鎮，這種事情就注定會發生。”

“因為當他們選擇這麼做的時候，他們便沒有把這群人當人，而是垃圾。對他們而言，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是殺人，而是為了讓國家更加美麗，更加幹淨所作出的清理垃圾的舉動。”

“他們眼中有資格與自己一同生存的同伴，隻有同階級的貴族與尚有利用價值的平民們。”

“因此當他們做出火燒垃圾站，放棄這群被定義為垃圾的人類時，不會去想他們是否想要活下去，他們是否也會開心也會哭泣。他們隻是一群……需要被銷毀的垃圾。”

“我想明白了這件事，所以貴族們徹底成為了我的敵人。我對敵人的态度取決于敵人對我的态度，而貴族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燒毀不确定物終點站。所以我要燒回去。”

“即便裡面或許有一個好人，一個善良的貴族懇求其他人不要做，那也沒有用。因為貴族已經做出了最終決定。”

“薩博，你能理解嗎……”

我想我一定是有些許難過的，因為我的語氣竟有那麼幾分懇求意味。我不希望與薩博鬧翻，甘願放棄貴族生活跑來垃圾站生活五年，這樣的人多麼難得啊。成為朋友是如此的不容易，這樣廣闊的大海我們居然在同一個島嶼相遇了。可是……如果他堅決不同意，那我和他的關系也隻能淡去。

并且……我不會讓他回高鎮，也不會讓他參與接下來的行動。

薩博雙手握緊，眉頭緊鎖，像是在做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我們中沒有人幹擾他，他隔了許久才回答我的問題。

“我會回高鎮……”

他還沒有說完，我耐心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