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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開始給她倒金酒的時候還很遲疑。
舉着杯子停在半空,酒瓶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小。
然後茉莉笑起來,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她的喉嚨早已習慣烈酒的味道,她等待那烈酒灼燒過她的喉嚨——像曾經想象那是來自他靈魂的一個吻。
然後她笑起來,嘴唇還是濕潤的,探過身子仰起頭,吻住男人的嘴唇。
漆黑的長發垂落在沙發上,有幾縷與雪白的長發碰在一起。
燈光暈黃,慢悠悠的爵士樂飄揚在空氣裡,溫暖的室内開了充足的暖氣。毛衣摩擦在一起,帶起微小的靜電。
“……走吧。”
男人帶着笑的聲音響起。
于是兩個人都披上漆黑的大衣,一樣的顔色,大差不差的款式,像兩隻親親熱熱的小烏鴉。
琴酒的目光掃過籠罩在黑色裡的茉莉,他的喉嚨微不可察的滞澀。他的動作頓了頓。
但他什麼也沒說。他攬上愛人的腰,與她緊貼在一起。
——以那個很久以前、很久以前在紐約街頭走在一起的樣子。
一個緊貼的距離,曾常常使他想,若是有人在此時暗殺兩人中的任意一個,在人群裡射出一顆子彈,那麼他們就會毋庸置疑的死在一起。
——這樣一個距離。這樣一個樣子。
墨西哥城的冬天微冷多雲,樹木變得枯黃,但幸好仙人掌與棕榈樹還是常青的,刻在淡藍色的天空裡。
風吹過了,他們的頭發在風裡纏繞在一起。
他們走過憲法廣場,國家宮的拱門層層疊列,巴洛克式的主座教堂裡傳來蠟燭與銀器的味道。
茉莉牽着男人的手,遠遠的,好像看見一個猩紅色的夾着書的背影,在教堂的側門匆匆閃過。
她回過頭看身邊的人,看他漆黑的胸膛,淡紫色的領口,白皙的、鋒利的下巴。他沒有戴帽子,長長的白發很柔軟的垂落。
她仰起頭,他看過來。兩雙眼睛在半空碰在一起。
琴酒笑起來,挑眉,像是一個親昵的疑問。
茉莉貼近他的肩膀,什麼也沒說,隻是下巴微微揚起的下一秒就被吻住。
兩人在十字路□□換一個短暫的吻,又在綠燈亮起的時候彙入人流。
兩隻小鳥在此刻都變成小小的小鳥,磕磕絆絆的搖晃着、緊貼着,連羽毛都險些不會揮動。
他們啄着彼此身上亂了的羽毛,輕柔的理順過去的痕迹。在墨西哥城冬日的陽光下,僅僅是這樣慢慢的走着。
慢慢的走着,好像是要走到永遠的樣子。
路過花店的時候茉莉挑了一束花。雪白的茉莉,翠綠的圓葉。
她又進蛋糕店取之前訂的蛋糕,黃色的芝士蛋糕,手繪了小雞崽的樣子,今天是米格爾的生日。她把花束塞進琴酒的懷裡,自己提着蛋糕出來。
于是殺手漆黑的大衣邊停着一隻嫩黃色的盒子,懷裡盛放一大捧潔白的花朵。
黃的,白的,綠的與黑的。
像是最溫柔的河流彙進一個人的影子裡。
兩人的影子又貼近了,女人歪着頭,男人微彎着腰,柔和的身體嵌在一起,像星星嵌進夜幕裡。而銀河此時流淌在他們的頭頂。
冬夜裡,風吹起他們的長發,糾纏在一起。
米格爾歡呼着吹滅蠟燭。
他很大聲的把自己的願望說了出來,
“希望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樣!”
然後在本傑明去捂嘴,說着什麼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的時候,逃竄到門邊一個漆黑的身影旁。
他勇敢的揪住琴酒大衣的下擺。“米格爾——靈!”
本傑明在琴酒面前刹車。
他有點糾結的看着這個曾遠遠交手過的第一殺手,咬住牙,“米格爾,出來,你不吃蛋糕啦?”
于是小雞崽被蛙蛙揪出來,拎到蛋糕邊,“喏,自己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