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則剛想走過去,這時,魏鶴山從廚房走了出來。隻見他手裡端着一碗小魚幹,腳步輕盈而又帶着幾分小心翼翼。他走到貓咪面前,緩緩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地将裝滿魚幹的碗推到貓咪面前,那小貓一開始謹慎地看着他,眼中滿是警惕,可實在抵不過那魚幹誘人的香氣,猶豫了片刻後,才緩緩拖着瘸腿,一步一步地挪了過去。
魏鶴山見狀,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他輕輕伸出手背,慢慢地撫着貓的脊梁,動作猶如春風拂過,輕柔而又充滿愛意。貓咪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善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親昵地貼着他的腳,喉嚨裡發出惬意的呼噜聲。
沈柔則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漣漪。她第一次發現,這個平日裡被自己認為趨炎附勢、谄媚無比的魏鶴山魏大人,竟也有如此溫柔善良的一面。
魏鶴山仿佛察覺到了沈柔則的存在,擡起頭看向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沈柔則被他發現,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臉上微微泛起紅暈,趕忙走了進來,輕聲問道:“魏大人,這是哪裡來的貓?”
魏鶴山的目光從貓咪身上移開,看向沈柔則,聲音溫和地說道:“我剛才路過這裡,看見它孤零零地蜷縮在角落,瘦成這副模樣,怪可憐的,就想着給它找點吃的。”
沈柔則蹲下身子,遲疑了片刻,伸出手輕輕地摸着貓咪骨瘦嶙峋的脊背,眼中滿是憐憫,歎道:“這貓一看就吃了很多苦,在這世間艱難求生。”
魏鶴山看着沈柔則,沉吟片刻,像是鼓起了勇氣一般,開口問道:“阿則,你是哪裡人?”
沈柔則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我算是坪洲人吧,六歲的時候去了京中為奴為婢,從此便離開了家鄉。”
魏鶴山聽到她的回答,久久無言,怔怔地看向沈柔則,那蒼老的面龐上先是出現一絲驚訝之色,随後又很快舒展。他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有驚訝,有感慨,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他緊緊盯着沈柔則,緩緩說道:“你叫阿則?那我冒昧的問你一句,你可姓沈?”
沈柔則聽罷,心中猶如掀起驚濤駭浪,吃了大驚,不敢置信地看向魏鶴山,嘴巴微張,結結巴巴道:“魏大人認識我?”
魏鶴山幹笑一聲,輕輕搖了搖頭,目光中帶着一絲回憶的神色,緩緩說道:“我曾有位故友也姓沈,在坪洲做個小官,為人正直厚道,一心為民。可是後來,他不幸卷入了官場是非,被奸人所害,一家子瞬間如鳥獸散,落得個凄慘的下場。我當時想盡辦法,隻能拿錢打點,讓他的獨女入宮做了官婢,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了。”
沈柔則震驚地看向魏鶴山,淚水瞬間蓄滿了眼眶,視線變得模糊起來。她呆呆地盯着魏鶴山,喉嚨仿佛被堵了棉花,想要說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心中的情緒如潮水般翻湧。許久,她才顫聲道:“魏大人說的可是真話?您說的那位故友,他……”
魏鶴山看着她激動的模樣,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欣慰地長舒口氣,眼中閃爍着淚光,連聲道:“很好,很好。這麼多年了,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見你。”
沈柔則的心思百轉千回,無數的回憶湧上心頭。她依稀記得父親溫暖的懷抱,母親慈愛溫柔的手,想起了家中曾經的歡聲笑語,也想起了後來遭遇變故後的種種苦難。如今,在這個遙遠的地方,竟能遇到父親的故友,這一切仿佛是命運的安排。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衙役匆匆跑過來氣喘籲籲地說道:“魏大人,有個叫做方黛蕪的女子求見李大人。”
方黛蕪?沈柔則吃了一驚,那個傳說又通靈可以預知人未來的奇女子,她怎麼來了?
魏鶴山聽到這個名字,面色瞬間鐵青,眉頭緊緊皺起,心中湧起一股不悅:“她來做什麼?”說罷,他看了一眼沈柔則,眼中滿是不舍與關切,輕聲說道:“我去去就來。”然後,便和衙役匆匆走了出去。
隻有沈柔則仿佛失去了魂魄,呆立在那兒,淚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來。直到貓咪蹭着她的衣角,發出輕柔的叫聲,她才恍然如夢初醒似的。這時,廚娘阿好走了出來。
“這貓是魏大人救下來的。”阿好又端出一碗水放在地上,她憨厚的臉上堆滿了笑容,看向那瘦小的貓咪,砸着舌頭道:“北街那巷子一些孩子調皮搗蛋,追着它打,幸好魏大人路過,及時救下了它。魏大人還特意囑咐我,要多照顧這可憐的小家夥。”
沈柔則内心一震,回想起自己之前對魏鶴山的種種誤解和偏見,心中不禁有點懊悔。她一直覺得他趨炎附勢、谄媚無比,卻從未真正了解過他的為人。
阿好仿佛看出了沈柔則的心思,輕聲說道:“魏大人是個好人,你别看他平日裡咋咋呼呼的,有時候那副嘴臉看着不太讨喜,但是私底下,他可體恤我們這些下人了。這麼多年在府裡,多虧了他的庇護,我們才能安穩度日。他的心腸可軟了,見不得這些小動物受苦,也見不得别人受欺負。”
沈柔則吃驚地看向阿好,眼中滿是疑惑與驚訝。
阿好歎道:“蕭大人和魏大人都是好人,也是難得的兩個好人。他們雖然性格迥異,但都有一顆善良正直的心。”
沈柔則心情複雜地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