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謹不知道痛苦惡魔在屋子裡偷看他,隻覺得側方一直有一道視線,而這道視線讓他有些局促。
他忍不住回頭看,結果什麼也沒有看見。
“真是奇怪。”餘謹摸了一下脖子,桌上小狗看他,“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感覺有點……”
話還沒說完,敲門聲就把他的思緒拉過去,餘謹看了眼呆若木雞的小狗,揉揉它的腦袋,椅子一拉去開門。
開門前他想到小狗那副樣子,心裡起疑,但也沒想太多,等到門打開,餘謹才明白小狗為何那樣。
看到卡什那張臉,餘謹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情緒忽然又不受控制地爆發。
“誰讓你來的!”
餘謹咬牙用力把門一關,誰知道卡什的手已經攔上去,門闆根本推不動,他看着他攔門的動作,已經無法平穩呼吸,捂着心口連連後退,後腰撞到櫃子上,餘謹心裡噔地一響就不會躲了。
卡什将門砸上,反手一挑,鎖就關上了,他幾步朝餘謹走去,在要攬上他的頸親吻他時,餘謹忽然掏出一把匕首來架在他脖子上。
“滾出去。”餘謹沉聲道。
血順着匕首滴到卡什的衣領上,但他像沒痛覺似的,繼續朝餘謹逼近,眼見傷口漸深,想到一些回憶,餘謹最終是于心不忍把刀放下了。
匕首掉在地上,餘謹痛不欲生地扶着櫃子不想去面對他,但卡什卻抓着他的手放在臉頰邊,重獲珍寶一般珍惜深情道:“寶貝,我好想你,你知道嗎,一旦停止思念你,見不到你,我的心髒就會好痛。”
他撫摸着餘謹的臉,将他垂下來的頭發全部都撥到背後,讓他的臉完全地露出來,卡什盯着那張臉看了許久,仿佛在确認一般,他湊上去親着他的耳垂說:“沒有變……你沒有變。”
餘謹深喘着氣,胸膛劇烈起伏,他快呼吸不上來了,想到卡什剛剛故作深情的話更是無比惡心,他抹去因為眼睛幹澀而流出的淚,冷聲說:“你到底還要這樣惡心我多久。”
“我不想見到你。”餘謹轉頭,眼睛通紅,看上去讓人心疼,“我永遠都不會回到你身邊,你讓我惡心。”
卡什眼神微動,後退兩步,難以置信他說出這樣的話,他緩了會兒,等到将那句話完全消化後,才繼續說:“不要讨厭我……不要讨厭我好不好,寶貝,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回到我身邊……”
餘謹背對着他,他無法理解卡什現在對他表現的一切,他覺得匪夷所思,分明之前逼走他的是他,現在死皮賴臉求他回去的也是他,他是人格分裂還是失憶了還是瘋掉了?
還是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媚強堕落的人,無論如何最終都會回到他身邊,僅僅是因為他首領的身份。
餘謹苦笑,單薄瘦弱的身體因為抽泣而顫抖,他被卡什一把抱住,他又開始以自認為示好的口吻對他說:“今晚和我回去,我們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還想之前那樣,沒有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我和懷亞特做了,每晚,很多次。”餘謹回眸,目光陰狠,“你如果不在意,我會考慮回去。”
不出他所料,他感受到卡什的肢體僵硬,他絕對無法接受他說的這些,因為他強勢霸道蠻橫自私到無法接受他看别人一眼。
“我……”卡什松開他,話哽在喉頭,胃裡一陣翻湧。
“為什麼?“卡什感到莫名其妙,“你已經愛上他了?“
餘謹自如地理了理衣服,雲淡風輕:“嗯。”
他像被雷擊中了,無力地跪了下去,所有……内心的所有全都崩塌了,成了可笑的廢墟。
餘謹瞥了眼他,看到他頹唐茫然的樣子,心裡痛快極了,他先前遭受的那些,終于他也遭受了,卡什終于在承受他所承受過的痛苦了。
他也果真是個男人啊,果然會在意這種無所謂的忠貞。
餘謹料到這件事會對他産生打擊,更是料到會讓他從此以後對自己厭惡,不過這樣才好,他本來就不愛卡什,他恨自己才是最好的。
他們本就應該痛恨彼此,因為讓自己備受痛苦的事永遠都是對方做出來的。
他們本來就是這樣一種畸形扭曲,令人上瘾的毒藥般的關系。
屋内靜了一會兒,一句輕到幾乎讓人忽視的——
“我不在乎……”
餘謹以為自己聽錯了,退回去看他,“你說什麼?”
“我不在乎……”卡什流着淚,心痛又委屈似的,他抱住餘謹的腿,仰頭淚流滿面地看他,俨然沒有半點首領的樣子,他像是一個被父母丢棄的小孩,自尊和顔面已經被踐踏。
但他為了挽留,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什麼自尊,什麼臉面,他隻要餘謹回到他身邊。
“我不在乎,寶貝,我不在乎你和誰做了,我隻要你還愛我,我隻要你回到我身邊。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餘謹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住自己,他看到卡什痛哭流涕的樣子,心中又爽又覺得自己太過狠毒,又心痛昔日目中無人的他露出這副軟弱無能的模樣,心疼又解氣。
但他忍不住反思,他太壞了嗎,把卡什逼成了這副模樣,他是一個薄情狠毒的人嗎……他應該答應他嗎。
“你先起來。”餘謹語氣溫和。
他死活非要跪在地上,餘謹怎麼勸他也不肯起來,最後還是要餘謹扶他,他才肯起。
“我沒有辦法答應你。”餘謹和他面對面坐着,帶着令人傷心的為難和同情道,“我沒有辦法原諒你,我希望我們……”
話音剛落,卡什就抱住他,“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你不知道沒有你我過得有多痛苦,一旦停止思念你,我的心髒就會無比疼痛,但每當我思念你,我就會發現自己其實有多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夠了,不要再說了。”餘謹推開他,面無表情地,“我不會再信你,你回去吧。”
卡什天塌了一般看着他起身離開,身着白衣的他就像一縷風,他沒留住就再也不會出現,就沒了……
“我偷溜進來的!”卡什看着快要出門的他,“你讓我怎麼出去。”
“在部落,任何地方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誰敢攔你啊,你還偷溜進來,”餘謹回了一下頭,看到他那副樣子急忙把頭轉回去怕自己心軟,“你直接走也沒人會說你。”
因為這房間裡有他,餘謹走了,帶着小狗。
一直躲在簾子後面偷窺的痛苦惡魔笑得停不下來,卡什的心悸是他故意下的咒,一但停止思念餘謹,他就會承受心裂般、人類難以承受的疼痛。
之所以這麼做,他就是要讓卡什深深愛上父親但永遠都得不到父親,要讓卡什知道,沒了父親的愛,他就會死,但對父親來說他什麼都不是——
遠在大陸中部往東邊趕路的使徒們不約而同受到了重擊,阿斯卡列摘下鬥篷帽子,看着腕上出現的黑線,驚愕道:“有惡魔對人類下咒了?”
維隆卡看向東部的遙遠部落,伸手一指,“在那,我感知到了。”
“是哪隻惡魔?”釋尼雪扶着阿斯卡列,順着他手指的看去。
好遙遠,他們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到。
維隆卡轉過身,“還記得前幾天的暴亂嗎?”
“這次下咒是新誕生的惡魔做的。”
獨眼惡魔舔了舔嘴唇,“它很強,我們恐怕都不是它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