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不覺停了,宋玳覺得渾身通暢便起身打開窗戶,涼風吹在身上,她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雨水順着屋檐滾落在窗台,滴答滴答,像一隻計時用的沙漏,宋玳望向遠方,冷風吹了進來,玉娘捂住身子,嚷嚷了幾句。
宋玳将窗戶合上,“差不多快到了。”
濟世堂的小藥童告訴她言善要走了,宋玳心中驚訝,搖芳既然下定決心用同他走,言善在他心中至少是一個知情識趣,體貼溫柔,值得她托付一生的人。
在搖芳亡故後,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出面問過緣由。
短短數日,背着行囊去遠方,柔情也無情。
宋玳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他,如果她是言善,想要走的更放心,就應該毀掉曾經的痕迹,最危險的不是調查的仵作,而是曾經一道生活過的人。
大夫和小藥童。
聽玉不解道:“什麼差不多了?”說完不忘擺弄衣袖,绯紅色的紗裙就像一隻開放的牡丹,她與宋玳是倆個極端,一個鐘愛素雅的顔色,另一個則是喜愛明亮的顔色。
專一或多情,平淡或流動,冷靜或躁動……方方面面,都像一個相反的鏡子,以至于聽玉不怎麼喜歡宋玳,本來東籬給了她好幾次任務,好幾次她都可以與宋玳交線,她卻偏偏掌握着方向,去了相反的方向。
汀州一見,真是意外得不能在意外了。
宋玳神秘一笑,“你願意講陳浮光的消息告訴我嗎?”
聽玉想也不想,“不願意,這是我的任務,他是我的線索人。”
見宋玳從容說笑,她欲起身離去,回頭,手放在門上,眼神迷惑,“你怎麼知道我在陳浮光那?”
她來汀州的時候,可比宋玳小心謹慎不少,不僅平安到達了目的地,身上也毫發無損,比起某個落湯雞,不,白切雞,她自認為自己更勝一籌。
東籬的任務隻會通知對應的人,他們不知道彼此的姓名性别長相聲音容貌,各自完成各自的任務,最後回來向東籬主彙報,如果不是之前出現意外,二人無意結交,還是因為生死攸關發現了彼此的目的相同。
宋玳輕輕一笑,“秘密。”
“我要是沒來你該怎麼辦?”她晃了晃手中的藥瓶,擡了擡下巴。
宋玳道:“同上。”
實際上,宋玳并不知道聽玉的主要任務是什麼,隻是見她方才臉上的神情很是美麗,她不知道自己遇到特别擅長的事情,臉上都會浮現出一抹極其有韻味的驕傲。
又巧好有人帶了一股玉蘭香,濃烈誘人,遺留在空氣的香味淡淡的,玉蘭香并不是由衣物直接熏染,而是有人間接接觸過帶此香之人。
聽玉早年喜好用玉蘭,後來又改用栀子花,汀州最讓人覺得麻煩的,便是陳有光,已經陳有光年歲大又粗犷,陳浮光這種文弱書生模樣,更符合玉聽的喜好。
不過這都是她随口一猜,誰不說根據,自然就是秘密。
聽玉本來就不喜宋玳,果然露出不屑的笑容,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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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尋歡急忙跑去了濟世堂,雨才停下,地面尚有打滑的痕迹,一定是哪個人不小心滑了出去,不過他現在無心留意。
濟世堂本就偏僻,他抄了近路,改道了一條小巷子也才節省了一點時間,宋玳為什麼要指名道姓要濟世堂的藥,在即将看見它的招牌時,一股血腥味鑽進來他的鼻子。
與此同時,腦海裡浮現出宋玳的笑容。
那是一副很難得的笑容。
輕快從容又帶有柔情與堅韌,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濟世堂曬在外面的藥被人打翻,滿地都是曬幹了的幹草。
血腥味的來源是那個被謝尋歡稱作庸醫的大夫,他躺在地上,雙目緊閉,小藥童吓得哇哇大叫,一個人将臉面遮住,隻露出眼睛,一刀砍了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謝尋歡一腳踢了個石子打在了他的手腕處,一股麻意沖上頭,手酸不已,眼看有人過來,他咬牙将藥童推了出去,自己則是找到機會跑進了醫館。
謝尋歡抱住了小孩,旋即,落水的聲音傳到耳中。
看來是,水遁了。
小藥童緩過神來,屁颠屁颠跑了過去,扶住大夫,哇哇大叫,一雙肉拳捶打着胸口,喊道:“師傅,你不要死啊,你死了徒兒該怎麼辦,師傅,你不要離我而去。”
謝尋歡一隻手摸在藥童頭上,一隻手觸了觸老叟的脈搏,嗯……這不是挺有勁,“别喊了别喊了,在喊你師父等會要詐屍了。”
小藥童憋住了眼淚,“詐屍了?”鼻子裡露出倆個氣泡,像青蛙鼓腮,“意思是我師傅死了?”
“嗚嗚嗚……”
突然,一個拳頭砸到了他的頭上,“蠢材蠢材,教了你這麼久,你居然連最基本的把脈都沒學會。”
謝尋歡雙手一攤,他方才見他手指無意識抽搐,整個人牙齒呲咧,雖然那人一刀捅在了他身上,可是這個老大夫全身瘦瘦的,偏肚子肥大,脂肪多了,不就有防禦功能。
放放血,就當他清毒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