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卿月搖了頭,道:“祈福切忌貪多,誠心求一件事,才可靈驗。”
柳梢哦了一聲,心道來都來了,多許幾個願望才好,萬一會實現呢。
一門之隔的另外一間殿内,住持垂眸看着雙手合十,站立拜佛像之人,語氣平靜:“施主不是向來視求神拜佛為無用之舉,怎會今日來拜?”
那人長身鶴立,陽光打進來,隻照着他的背,臉融于陰影之中。
他垂了手,并未看向住持,隻道:“自然是心中有所求。”
住持又道:“施主既心中有求,如此敷衍一拜,佛祖不會應你。”
他朝後退了一步,偏頭看向住持,側臉終于清晰,陽光射入他漆黑的眼瞳,被那幽深的黑吸盡。
“佛祖不應,那便我自己去取。”
他向住持鞠了躬,身子彎下,卻給人一種他從不會向任何人折了這身傲骨之感。
他直起了身,戴上青面獠牙的面具,轉身離開。
住持雙手合十,微微傾身,低聲道:“阿彌陀佛。”
上京城内日日來濟安寺祈福者數不勝數,甚至每到重大節日,聖上會與諸位大臣同來祈福,見證幾朝換代,曆經腥風血雨。
隻不過近些年來太平了,人們漸漸淡忘了這座寺廟曾經經曆過什麼。
當他們意識到濟安寺被圍,山門緊閉,無法離開時,終于慌亂。
江卿月遠遠就瞧見通往山門的台階上,人群四處逃竄,擡眼一看,山門不知何時被關上,幾名僧人不知生死地躺倒在地。
再打眼一看,數名手提長刀的魁梧大漢跑上台階,直直沖上來。
江卿月心猛地一顫,一把抓住傻愣的柳梢,掉頭就往大殿裡跑。
人群混亂,有人想起來往回跑,黑壓壓地往大殿裡擠。
眼看門就要關上,江卿月顧不了那麼多,一咬牙拉着柳梢就往裡面沖,也不知道撞上了誰,額頭一痛,慌亂之間擡眼看去,隻看到一張甚是赫人的面具。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身後的人擠了過來,壓着她往那人身上撞,柳梢被擠得沒站穩,身子朝邊上摔,江卿月一直死死拉着她,被帶着朝柳梢那倒,眼看整個人就要被人群沖走。
腰間忽然受到力,一隻手穿過她的腰,将她帶着站穩。
還未回神,便已看見柳梢被拎着外衫衣領提起來站好。
江卿月一愣,正要說謝謝時,身後又被人猛地一擠,整個人撞到身前之人懷裡,額頭差點又撞上那人的面具。
感覺到腰間的手臂收緊,江卿月皺了眉,迅速站好,去拂開那隻手。
費勁把柳梢拉過來,盡量與那人保持距離。
那是個男人。
此刻說謝謝應當聽不清楚,江卿月還是說了謝,低着頭找縫隙往裡鑽。
那人沒說話,被人群擠得倒退着往裡走,最後大殿關上門,裡面擠滿了人。
住持了解了情況,帶着力氣大的下了門栓,轉過身來安撫衆人,目光一轉,瞧見人群裡擠着一位戴面具的人,心頭一跳,當即說了聲阿彌陀佛。
無妄之災,真是無妄之災啊!
住持移開目光,繼續安撫衆人的情緒。
大殿内擠的人太多,江卿月嘗試過調整身體,但這裡已經沒有空間讓她與旁人保持距離,隻得盡量緊繃着身子拉開些許縫隙,不至于與旁人緊貼。
即便如此,她還是被擠着與戴面具的男人面對面,幾乎貼在他懷裡。
從這樣的角度,能看見面具之下他抿着的唇,仰頭朝外看的姿勢使得他下颌線緊繃,瞧着應該二三十歲。
江卿月想去看看柳梢的情況,她被擠着身子隻能朝一個方向偏,柳梢在另一側,她得在這個男人懷裡轉過頭,才能看見柳梢。
剛動了會,大殿沉重的木門響起巨大撞門聲響,人群霎時發出驚恐叫喊。
江卿月被這兩重響聲吓得一個激靈,身子顫抖了一下,聽見頭頂傳來一道聲音,那般嘈雜的殿内,她卻清晰聽到了那個聲音。
“别怕。”
這個聲音似有魔力一般,令她有種莫名的安全感,緩緩放松下來。
她緩了神,一鼓作氣扭頭去看柳梢,隻見到她比自己還害怕,看見江卿月看過來,哆哆嗦嗦說:“小,小姐别怕,有我在,我保護小姐!”
江卿月使勁朝她擠過去,緊緊抓住她的手,安撫她:“我不怕,你也别怕,他們鬧事,很快就有執金吾來抓他們,我們隻要在這裡等執金吾來就行。”
話音剛落,門又被撞響,緊接着傳來一道粗犷的吼聲:“讓岑移舟那個狗東西出來,否則,我就一把火燒了你們所有人!”
殿内詭異地安靜了片刻,随後爆發出驚叫:“左相大人在這裡?”
人群因殿外響起的聲音頓時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