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生委的人走後，王惠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喜悅，王惠放下正在洗的衣服，起身用毛巾擦了擦手，說：“咱們就把豬和自行車賣了，還有縫紉機和電視，湊巴湊巴肯定能夠。”

李武卻嚴肅地問：“他們來過了？我怎麼不知道？”

王惠如實說：“來過了，上次來的時候你剛睡下，他們挺好的，也沒為難我，看咱們家有實際困難，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你男人隻是傷了，不是慫了，以後有什麼事，你得第一時間告訴我。”李武敏感又自卑，擰巴得不行，他高傲的自尊心和大男子主義不允許自己的女人獨自承擔苦難。

王惠當然懂他，便哄道：“好好好，第一時間告訴你，我得先去趟老宅，上次托爸給找找人，看來是管用了。”

來到老宅，王惠笑着說：“爸，媽，計劃生育的事兒有答複了。”

趙梅見王惠笑得開心，目光奇怪地看向李同仁。

李同仁一臉淡定地問：“怎麼答複的？”

“他們讓湊一千塊錢的罰款，錢湊不齊湊物件也行，隻要湊上，明天就能給天賜上戶口。”王惠甚至帶着點興奮，被處罰得非常開心，她覺得罰一千塊錢是不幸中最幸運的事。

李同仁點點頭，端着一家之主的姿态，說：“行，挺好，那就趕緊湊錢吧，湊齊了我明天去給老孫子跑戶口。”

“哎！行！辛苦您了爸，多虧了您往上疏通，要不肯定不會那麼順利的。”王惠感激地說。

“去吧，趕緊湊錢去，湊齊了連帶你們倆的身份證、戶口本，還有結婚證一起給我拿過來，好辦，問題不大。”

“爸，明天下午計生委的人還來家裡，您明天下午過來就行，跟他們碰個頭兒，然後再去辦。”

“行了，我知道。”

王惠開心地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盤算家裡值錢的物件兒。

她剛一出門，趙梅彎身往鍋裡加水，一邊加一邊問：“老頭子，你給找的誰啊，那麼管用。”

李同仁輕哼一聲，“找的誰？找的姓周的。”

“姓周的？哪個？”

“周公！”李同仁輕輕嗫了一口煙，又眯着眼睛緩緩吐出。

趙梅停止舀水，把水瓢放在水缸上，看着他問：“你沒給找人啊？”

“找人？這世道找誰不得付出代價？求人的事兒，說找就找啊？”

趙梅一時語塞，她頓了一下，蹲下身子往竈裡填柴，忽又感歎道：“碰見好人了，哎！老二家這是碰上好人了。”

“嗯，我倒覺得幸虧當初沒給老二安排公職，就算安排了也得給他撤了。”

趙梅燒的柴與李同仁抽的煙含混在一起，整間屋子煙霧缭繞，烏煙瘴氣。

——

王惠回到家，開心得似乎思緒都暢通了，她和李武商量讓村西頭修家電的郭師傅來給估算估算價錢，她盤算着家裡這幾大件兒湊出一千塊錢還是夠的。

下午，郭師傅正在他們家裡給估算價格，二哥王博和陸琳兒帶着昭昭來了。

昭昭這孩子和争争、希希一起玩了三個月，乍一分開還怪想的，陸琳兒當然會照顧昭昭的情緒，于是帶她來找姐姐妹妹玩。

他們一進門撞見郭師傅，王惠和王博解釋後，王博當時沒說什麼，待郭師傅走後，王博便說：“這些大件兒你變賣了，家裡用什麼？”

“就暫時先不用呗。”王惠逞強地笑着。

“别賣！不能賣！”王博說罷，和陸琳兒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

院子裡，昭昭和希希一起玩跳房子，争争坐在一旁擇小蔥，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妹妹們，眼睛便和她們一起笑呵呵。

陸琳兒從包裡拿出厚厚一打兒錢，塞到王惠手裡，“小惠啊，我們這次來就是給你送點兒錢，你二哥怕你受苦，專門給你準備的。”

“二嫂，不要了，日子還能過，再說你們一直照顧昭昭，還總顧着争争和希希，我不能再拿你們的錢了。”

李武隔着朦胧的玻璃将這一幕盡收眼底，他望着自己的斷肢，身為男人應當顧全家人的挫敗感從心底爬上來，緊緊勒住他的心髒，令他一陣悶痛。

陸琳兒臨走前還是把錢壓在了窗台上，并留下一張紙條：小惠，這錢你先拿去交了，家裡的大件兒不能變賣，尤其縫紉機，這可是家裡的生産工具。

王惠捏着紙條十分感動，她感謝父母給了她三個那麼好的哥哥，也感謝哥哥們娶了那麼好的嫂嫂，他們每一個都那麼好，簡直就是父母留給她最寶貴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