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怕李武和王惠極力保護孩子們,聰慧敏感的李争争還是過早地懂事了,她的季節再也不是春、夏、秋、冬,而變成了草莓熟了、麥子熟了、玉米熟了、花生熟了、紅薯熟了。
草莓熟了是春天,爸爸會去地裡摘好多草莓回來賣,那時候家裡會特别香,清甜的草莓果香,她總是和爸爸一起挑草莓,但爸爸從來不讓她吃壞果,總是挑一盆好的,一家人看着電視一起吃。
麥子熟了是初夏,她會和爸爸媽媽一起割麥子、碾曬場,布谷鳥和知了的叫聲交織在一起,閑适悠長。每到放學回家,她都要拿鐵耙子摟一遍正在曬的麥子,再拿掃把掃一圈兒麥場,生怕有蟲子、螞蟻混進麥子裡。
麥子稭被垛成小山,在太陽底下閃着金燦燦的光,瑪令似是熱得飛不起來,圍着麥子垛來回打轉兒。
那時候家家戶戶都不太有錢,白天晴熱,晚上悶熱,電扇卻不常見,人們就在大樹底下鋪塊涼席兒,比臉還大的蒲扇一晃一晃地搖着,不管誰家孩子困了都可以席地而睡,大人們就用蒲扇給孩子們扇走蚊蟲。
若是家裡停了電,人們便蜂擁而出,天上的月亮又大又亮,大人們圍在一起聊天,小孩兒們就湊在一起逮螢火蟲。
李争争有了很多小夥伴兒,前院的林苗,後院的娜娜和小超,左邊院子的甜甜,右邊院子的李其和晴晴,他們都年紀相仿,很自然地就玩兒到了一起。
他們在巷子裡竄來竄去,瘋玩傻鬧,快樂真的很簡單。他們笑鬧在一起拍瑪令,捉蝴蝶,逮螞蚱,跳皮筋兒,打沙包兒,抓石子兒,踢鍵子,跳房子,彈玻璃珠,拍煙火皮兒,上樹摘果,下河撈魚,有時候還會鑽進麥子垛裡捉迷藏......
正當年少的孩子們仿佛精力無限大,他們從來不覺得累,每次都玩兒到媽媽站在門口大聲喊名字才肯回家,跑回家後結結實實吃一頓農家飯,一沾枕頭倒頭就睡着,從來沒什麼不得了的煩惱。
孩子們躺在炕上,閉上眼睛,看見的是花,是夢。
大人們躺在炕上,閉上眼睛,看見的是花錢,是夢魇。
玉米熟了是早秋,希希會哄着天賜在地裡捉螞蚱,争争和爸爸媽媽一起鑽玉米地,掰玉米,钊玉米稭稈兒。新鮮的玉米稭稈兒可以當甘蔗吃,特别清甜。
他們一邊幹活兒一邊聽希希和天賜的聲音,若是跑得遠了,李争争就會喊他們回來。爸爸用狗尾巴草紮成可愛的小兔子,遞給希希,讓她哄着弟弟玩兒。等幹完活兒回到家,媽媽還會給他們炸螞蚱吃。
花生熟了是晚秋,他們去地裡抛花生,一棵花生秧能結好多果實,他們得在地裡收兩遍,第一遍抛花生秧,第二遍撿花生果。
小小的李争争幹活幹累了,她就坐在田埂上,嘟嘟囔囔抱怨種的地太多,可爸爸媽媽隻是笑笑,繼續彎腰尋找果實,那是他們一年的油。若是見争争真的累了,王惠就讓她休息,還會摘一朵小野花,将花瓣貼在她的眉心,哄道:“哎呀,我閨女可真好看啊。”
收花生的季節總是和中秋重合,天氣微涼,秋月高遠,花生秧在院子裡摞成小山,他們三個就自由自在地躺在花生秧上,夜空裡星星閃爍,三個小朋友比賽數星星,偶爾有一顆兩顆拖着長尾巴的星星劃過,他們就興奮地拍手喊:“流星,有流星!”
紅薯熟了是初冬,他們又去地裡挖紅薯,新挖的紅薯用水沖一下就能吃,特别清脆甘甜。收完的紅薯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變成曬好的粉條兒,而粉條兒是北方冬天炖菜的必備美味。
她們就這樣頑皮又野蠻地成長着,窮是真的窮,快樂也是真的快樂,畫在她們手腕上的表從來都沒有走過,卻帶走了她們最純真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