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天兒,亮得敞亮,日頭剛冒尖兒,那東北老爺們兒就扯着嗓子喊我:“走哇,坐三蹦子溜達去!”
我一聽,樂呵得不行,撒丫子就出了門.
他家那三蹦子停在院兒裡,車身有點舊,紅漆都掉了不少,露出裡頭的鐵皮,可四個轱辘卻擦得锃亮,他拍了拍後座,“來,坐這兒,穩當!”
我麻溜兒地坐上去,順手抓牢了後面的扶手.
他一擰鑰匙,三蹦子“突突突”地響起來,他回頭沖我咧嘴一笑.
“坐穩咯,咱出發!”
一腳油門,三蹦子就竄了出去.
出了屯子,上了那坑坑窪窪的土路,三蹦子就跟個撒歡兒的野馬似的,一颠一颠的,我被颠得屁股生疼,忍不住喊.
“哎呀媽呀,這路也太破了!”
風呼呼地往臉上刮,吹得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路邊的苞米地“沙沙”作響.
他一邊開着車,一邊扯着嗓子給我介紹.
“你瞅那片兒苞米地,老李家種的,今年收成指定差不了!”
三蹦子爬上了一個小山坡.
到了坡頂,他停下車,拉着我下了車,站在坡頂往下看,整個屯子盡收眼底,袅袅炊煙從房頂上升起.
東北的傍晚,夕陽懸在天邊,搖搖欲墜,它的光芒灑在廣袤的田野上,給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玉米地鍍上了一層金黃.
他看着那如詩如畫的夕陽.
“我打小就在這田地上長大,小時候啊,一到傍晚,就跟着我爹在這兒幹活,累了就往地上一躺,看着天,覺着這日子啊,就跟這夕陽一樣,有盼頭.”
我靜靜地聽着,被他的話拉進了時光的長河.
“那時候,我就想着,以後長大了,一定要走出這屯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真走出去了,又覺着這田地上的夕陽,才是我心裡頭最放不下的東西.”
他轉過頭來,看着我,眼神裡滿是溫柔和眷戀.
“現在啊,有你陪着我,再看着這夕陽,我覺着這日子,才算是真正有了滋味.”
我們走到田埂邊,坐了下來,他從兜裡掏出煙,點上一根,深吸一口,吐出煙圈,那煙圈在夕陽的映照下,變得五彩斑斓,緩緩地飄向遠方.
“你看那片地”
他指着不遠處.
“我小時候啊,就在那兒抓過螞蚱,那時候,一抓就是一大把,拿回家喂雞,雞吃得可歡了”
他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夕陽的餘晖灑在我們身上,把我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看着夕陽一點點地落下,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這夕陽啊,每天都不一樣”
他輕聲說道
“就像咱的日子,每天都有新的盼頭”
.....
晚飯後,他盤腿坐在炕上,一拍大腿說:“來,我教你說咱東北方言.”
他清了清嗓子.
“‘唠嗑’,就是聊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