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帶着濃濃東北味兒的發音,把“唠嗑”說得格外帶勁,我跟着念了一遍,可怎麼聽都覺得自己的發音少了點那股子韻味.
“哎呀媽呀,你這念得太生硬了,得這麼念——唠(láo)嗑(kè),舌頭打個彎兒”
他又說:“‘得瑟’,這詞兒老常用了,就是顯擺、招搖的意思”
他搖頭晃腦,嘴裡念叨着“你看你這家夥,一天天得瑟的”
他越教越來勁兒,又冒出個“埋汰”,“這詞兒可有好幾個意思,能說人髒,也能說事兒不地道”
“你瞅瞅你,造得埋汰的”,“這人辦事兒可真埋汰”.
他又說了“忽悠”,還繪聲繪色地講了個自己被人忽悠買了個沒啥用的東西的事兒.
黑色幕布,緩緩地籠罩了小屯子.
火炕燒得正旺,那股暖意從身下蔓延開來,他躺在我身旁,身上散發着淡淡的煙草味.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把胳膊枕在腦後,眼睛望着天花闆,開始跟我唠嗑:“今兒個白天帶你在屯子裡溜達,咋樣,是不是感覺咱這旮旯挺有意思?”
他側過臉來,臉上帶着些許期待的神情,那一雙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亮金金的.
我往他身邊湊了湊,笑着說:“那可不,你們這屯子可太好玩了,人都熱情,風景也好”
他咧開嘴笑了,伸手把我往懷裡摟了摟,那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我的胳膊.
窗外時不時傳來幾聲狗叫,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一隻手還搭在我的腰上,均勻的呼吸聲在我耳邊響起,我輕輕轉頭,借着微弱的燈光,看着他熟睡的模樣.
東北的夏天,即便夜晚也帶着絲絲燥熱,屋裡的風扇吱呀吱呀地轉着,可那風都是熱乎乎的.
我和他躺在炕上,身上的薄被早已被蹬到一邊.
他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地伸手把我往懷裡摟,他那寬厚的胸膛緊緊貼着我的後背,胳膊像鉗子一樣箍着我,他呼出的熱氣撲在我的脖子上,讓我覺得又癢又熱,汗水順着脊背流了下來.
我實在受不了這悶熱和黏膩,扭動了幾下身子,輕聲說:“哎呀,熱死啦,你離我遠一點”
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胳膊卻隻是松了松,并沒有完全放開我,我更用力地掙脫了一下,提高了音量.
“真的熱,離遠點嘛”
他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手慢慢從我身上挪開,嘴裡嘟囔着:“這大夏天的,咋這麼熱呢”
他翻了個身,背對着我,可沒一會兒,又忍不住側過臉來,帶着點委屈的語氣說:“以前抱着睡也沒覺着熱啊,咋現在不讓抱了呢”
我轉過身,看着他那孩子氣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解釋道:“這天兒太熱了,抱着都沒法好好睡覺,等天涼了再抱嘛”
他聽了,嘴裡小聲嘀咕着:“行吧,等天涼了可還得讓我抱着”
我們倆就這麼背對着背躺着,中間隔出了一段小小的距離,可我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少了他的懷抱,好像缺點什麼,我偷偷往他那邊挪了挪,輕輕碰了碰他的背。他像是感覺到了我的動作,立馬又轉過身來,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搭在我身上,這次沒有用力抱緊,隻是輕輕地搭着,剛剛好不會讓我覺得熱.
我往他懷裡蹭了蹭,他在我頭頂親了一下,輕聲說:“這下行了吧,睡吧”
在他溫暖又不過分熾熱的懷抱裡,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夏夜的燥熱仿佛也消散了不少.
.......
兩口子走到一起不容易,兩個人之間,總有一個強勢的,一個随和的,一個厲害,一個溫順的,一個勤快的,一個懶惰的,一個計較的,一個大度的.
就像土豆跟西紅柿,本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但卻走在了一起,因為土豆變成了薯條,西紅柿變成了番薯醬,而成了絕配.
感情亦是如此,沒有天生合适的兩個人,需要的是,彼此包容,理解,改變.
風風雨雨的磨合中,改變着不合适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