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頭撒潑,一頭便要往金巧娘母女身邊滾過去。
林白棠神情戒備,生怕她傷到母親的肚子,跟隻小雞崽似的伸着雙臂攔着身後的母親,還催促:“娘你快回家關上大門,等我爹爹來了再說!”她在市井長大,這麼不講理的婆子也是少見。
不管真祖母還是假祖母,都是個麻煩。
金巧娘嫁進林家多年,與婆婆龔氏親如母女,此時滿面焦色小聲與女兒商議:“不行不行,她這樣難纏,要是跟你阿婆撞上……”
婆母其人,最是良善不過,哪是眼前這位的對手。
曹氏雖是看客,卻也是個熱心腸,眼見得林家母女要吃虧,彎腰一把抓住那老媪的腰帶,将人提了起來,猶豫着是要綁起來還是扔遠一些:“大娘,你好好說話,别動不動要死要活的撒潑,這裡可沒人吃這一套!”
她夫家姓方,在前街開着大肉鋪子,自己走街串巷給婦人接生,見多了作妖的婆婆,要死要活的要挾兒媳婦,最不耐煩這些伎倆。
老媪正滾得一身土,不防身子騰空,猶如被人提殼懸在半空中的烏龜般撲騰着四肢,伴随着尖叫聲:“你放我下來——”語音落地,曹氏遵從她的要求松開了手,“砰”的一聲落到了泥地上。
她撲得一臉土,頓時破口大罵,連曹氏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曹氏倒是對這些話不甚在意,還分外無辜:“大娘,不是……你讓我放下來的嗎?”
林白棠從她身後探出小腦袋,真心建議:“大娘,今兒我爹爹不在家,要不……你改日再來?”
老媪自然不肯,罵罵咧咧坐起來,發現在場衆鄰居都不是什麼同情弱小的良善之人,甚至還有笑聲隐隐傳進耳朵,對她指指點點,擺明了不信她的話。
她拍打着身上的土罵道:“臭丫頭,你可别想着将我騙走!我今兒就守在這,等不到林青山,誰也别想讓我離開!”
兩下裡正僵持着,忽聽得有人嚷嚷:“林大娘回來了——”
人群讓開一條道,龔氏提着一刀肉走了過來。
林白棠飛速回頭,與母親交換個憂心的眼神,便往祖母身邊撲過去。親親熱熱接過她提着的肉,另外一隻胳膊挽住了老祖母,甜甜道:“阿婆,你怎的不等我去買肉?走累了吧,咱們家去喝茶!”自欺欺人的想将老祖母置身事外。
誰曾想剛站起來的老媪卻不幹了:“臭丫頭,我才是你親祖母!”眼神往龔氏身上掃過,見她穿着藍色細布衫子,收拾的幹幹淨淨,頭發用銀簪子挽着,面容舒展,不見愁苦之色,想來日子過得很是舒心,不由心中難受。
林白棠卻不搭理她,抱着龔氏的胳膊撒嬌:“阿婆,我今天搶了半簍鳝魚,晚上能吃鳝魚面嗎?”
龔氏笑道:“你個小饞貓。”視線與那老媪對上,再瞥見媳婦局促的眼神,頓時恍然:“你是王氏?”
王氏在林家門口哭得聲淚俱下,外帶撒潑打滾,都沒能得到周圍鄰居的同情,媳婦的認可,沒想到竟然是龔氏先猜出了她。
她的目光有幾分發虛,緊跟着不知想到什麼,便理直氣壯道:“沒錯,我就是王氏,林青山的親娘!”
林白棠說話都要打磕巴了:“阿、阿婆,她她……”
金巧娘也是頭一回聽說,眸中滿是震驚,“娘——”
龔氏胳膊上還吊着一隻備受打擊陷入呆滞的小饞貓,平靜越過大着肚子的兒媳,推開了她身後的院門,客氣道:“上門是客,你既來了,便進來喝杯熱茶。”向鄰裡道歉:“家裡一點事驚擾了大家,對不住了。”
林家搬來芭蕉巷七八年,一家子都是厚道人,平日與鄰裡相處融洽,沒想到竟出了這樣一樁怪事。
衆鄰居在巷子裡瞧熱鬧就算了,沒道理跟去人家裡,于是紛紛客氣道别。
林白棠猶如一隻炸毛的小貓,生怕不知内情的老祖母吃虧,忿忿道:“她、她要住下來!”将老祖母護在身後,伸開雙臂攔住了王氏,幾乎可以想象到接下來發生的慘烈場景。
這位王大娘脾氣不大好,撒潑打滾信手拈來,罵人更是難聽,萬一兩人打起來,她溫和慈愛的老祖母肯定要吃大虧。
小姑娘甚至扭頭尋求外援:“曹嬸子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