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殷和秦栩到拍賣會時,正好六點五十分。
秦栩透過車窗看見夏臨倚在門口,銀質打火機在他指間翻飛,點燃的香煙在暮色中明滅。
“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
夏臨擡頭吐出一縷煙圈,隔着氤氲的霧氣眯起眼睛。
“巧啊。”他咬着煙蒂輕笑,當看清并肩走來的二人如鏡像般的黑西服後,夏臨忽然勾起嘴角,“連袖扣都是同款?現在流行把拍賣會當婚禮彩排?”
“看起來不錯吧。”秦栩說話時下颌微擡,像隻矜貴的貓兒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我配的。”
周祈殷低笑出聲,指節不經意擦過秦栩的後腰。
這個動作讓夏臨誇張的打了個寒戰,他掐滅煙頭撣了撣西裝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得,再聽你們說下去,我這身高定都要被肉麻出褶子了。”
他轉身時眼底戲谑盡收:“走吧,好戲要開場了。”
拍賣廳的水晶吊燈将整個空間照得如同白晝。
秦栩跟在周祈殷身後,能清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探究目光。
“周總,好久不見。”
蘇忱硯端着香槟迎面走來,剪裁考究的西裝勾勒出商場狐狸的精明輪廓。
他的目光在二人如出一轍的黑色西裝上掃過,唇邊浮起意味深長的笑。
“早就聽聞周總與令甥關系匪淺,想不到離開西安三年,這份情誼倒是……”他故意拖長尾音,“越發親密了。”
周祈殷不動聲色地側身半步,将秦栩半掩在身後:“蘇總說笑。若是有興趣,不妨關注下小朋友新投的文創項目。”
他唇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卻讓蘇忱硯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
“自然要捧場。”蘇忱硯晃着酒杯,“聽說秦少爺的咖啡館最近很受歡迎。”
秦栩剛要開口,宴會廳入口突然騷動起來。
周憶踩着細高跟踏入會場,高定裙擺掃過紅毯,身後跟着趙董。
“真熱鬧。”
她紅唇輕啟,目光如刀鋒般刮過秦栩的臉:“我兒子也來了?”
夏臨突然從侍應生托盤取下兩杯香槟,步履從容的插進了劍拔弩張之間:“周阿姨,嘗嘗這個,勃艮第特供。”
“呵。”周憶接過那杯香槟,不屑的掃過夏臨的眉眼,“聽說夏公子至今沒有談婚論嫁。”
她的目光意味深長的掃過周祈殷和秦栩:“别是和身邊人學了什麼不該學的癖好。”
“周阿姨多慮了。”夏臨笑的人畜無害,聲音卻冷了下來,“我還不會淪落到靠聯姻來維持事業。”
他這話說的意有所指。
在場的都是人精,誰不知道當年的周憶就是靠聯姻生下秦栩,才獲得了周氏股權。
“諸位請入席。”侍應生躬身引導,打破凝固的空氣。
周祈殷二人和夏臨的座位都被安排在了二樓的包廂。
轉身上樓時,夏臨敏銳地察覺到身後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脊背上,像是要穿透他的西裝,烙進皮膚裡。
他不動聲色地側首,視線恰好與蘇忱硯相撞。
鏡片後的眼睛漆黑而銳利,帶着不加掩飾的審視,卻又在交彙的瞬間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夏臨面色未改,隻是下颌線條微微繃緊,随即收回目光,繼續拾級而上。
包廂門合上的刹那,秦栩突然拽住周祈殷的領帶迫使他低頭。
“舅舅沒發現嗎?蘇忱硯看夏臨的眼神……”
“像是在打量獵物。”周祈殷就着這個姿勢低語,溫熱的呼吸拂過秦栩耳畔,“我記得蘇忱硯高中時就喜歡找男模作陪。”
秦栩聞言低笑:“舅舅就不擔心他是沖着生意來的?”
周祈殷唇角微揚:“夏氏的生意礙不着蘇家,蘇忱硯沒理由出手。”
“若是沖着夏臨這個人,那可有他受的了。”
拍賣師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全場。
隔壁包廂裡,夏臨正松開領結,落地玻璃映出他身後緩緩開啟的包廂門。
蘇忱硯溫潤的嗓音随之飄來:“夏公子應該不介意多個人共賞珍品?”
夏臨頭也不回的冷笑:“蘇總找錯獵物了,我對男人沒興趣。”
“真遺憾。”蘇忱硯慢條斯理地推了推眼鏡:“ 不過今晚,确實隻剩這個包廂了。”
“最好是。”夏臨轉身時,總覺蘇忱硯似笑非笑的眼神十分眼熟。
“今天的第一件拍品。”
拍賣師的聲音伴随着聚光燈的移動,将全場目光引向展台。
一枚鑲嵌着鴿血紅寶石的複古胸針在絲絨襯布上熠熠生輝,寶石内部仿佛有火焰流動。
“喜歡什麼盡管舉牌。”周祈殷将競拍器輕輕塞進秦栩掌心,唇角勾起寵溺的弧度,“舅舅今天就是來給你當提款機的。”
秦栩尚未回答,隔壁包廂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
夏臨冷冽的聲線穿透隔音簾幕:“蘇總連酒杯都拿不穩?”
“手滑。”蘇忱硯的應答帶着微妙的愉悅,“不如夏公子幫我按号碼?”
“下面是今晚的第十一件拍品。”
聚光燈落在了一對瑪瑙耳環上。
“起拍價七百萬,每次加價不少于三十萬。”
“八百萬!”周憶含笑挽着趙董的手臂,優雅地舉起競價牌。
玻璃包廂内,周祈殷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眼神驟然一冷。
這個動作讓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姐姐也是這樣攥着父親的衣袖,要求把秦栩記在周家族譜上。
記憶與現實重疊,他唇角微勾,修長的手指緩緩擡起競價牌。
“一千萬!”
周憶的笑容一滞,餘光掃向聲音來源,在看到周祈殷的瞬間,眼底的笑意寸寸凝結。
“一千兩百萬!”她冷聲加價。
“一千五百萬。”周祈殷語氣閑散,仿佛隻是在談論今日天氣。
“一千八百萬!”周憶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個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