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間沒開燈,又因為店裡光線昏暗,裡頭堪稱梭黑一片。夏桑禾有些心慌的凝視那片黑暗,如同凝視一處深淵。
“歡迎光臨!”
耳邊突然炸響門鈴感應器的提示聲,夏桑禾吓一激靈,手裡頭旋緊的玫瑰便一下子全散了。
又得重新整理了!
她擡頭,找進店的人。找半天,店門口卻空無一人。
夏桑禾不由犯怵,提示音是響了的,說明店裡面确實進來人了。
“有人嗎?”
詢問過後是無人回應,夏桑禾便從工作台裡出來,尋着聲響往外探走。
要走近門口時,天花闆上方卷收的鐵閘門忽然被一股無形力量操縱着使勁往下拉。那速度是極快的,快到夏桑禾還沒反應過來,店裡面的陳設就已然陷入沉默的昏暗。
四周靜悄悄,鐵閘門一拉,唯一出口被堵住。花店在老街,隔牆呼救亦不可能,周遭封閉,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夏桑禾默然退回那工作台,她動作迅速抽出抽屜裡放着的那把桃木劍,左手撺來台面修根枝的鐵剪子。她有種預感,花店裡進來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
守泉地宮。
虎狼也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耳朵裡一直嗡嗡的響,蒼蠅般一直呼喚他。
“大哥。醒醒啊大哥!”
虎狼睜眼,看到的是劉癟三,他正跪着,見自己醒過來,終于松下一口氣。
鼻尖和喉嚨間滿是血腥味,虎狼這才意識到自己昏倒前牙齒曾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這哪兒?”他稍微動作,渾身就酸痛得厲害。
劉癟三見虎狼開口,忙用髒手捂住他的嘴,塞了他一口塵土。虎狼不悅将他的手甩開,“幹什麼?!”
“噓!”劉癟三小心翼翼環顧一番才細聲道:“大哥,這裡駭人,小心為妙。”
劉癟三說着,擡頭往高處看,“大哥,你往上邊瞧。”
頂頭蒼穹一片藍色幽光,密密麻麻散落在每一個角落。
虎狼亦順着劉癟三的視線仰頭瞧。
“這地宮怎麼會有星星……”
“我的好大哥,你再仔細看看!這哪是星星啊!”
随着視線慢慢清晰,虎狼身軀一震,劉癟三說的對,這滿天光芒幽閃的哪裡是什麼繁星啊,它們不過于是——一雙雙發着幽暗鬼火的眶洞!
見虎狼也看清楚了頂頭的東西,劉癟三趕緊又将他往旮旯處推了一番。
“大哥别慌,眼下它們還沒有攻擊我們的意思,隻要我們不動,它們就不會輕易醒。”
“你是怎麼知道的?”
“大哥,你瞧着上面的東西是什麼?”
“我方才覺得像是,人頭?”
劉癟三點頭,“不是像,那天上飄着的,就是人頭!”
“大哥,我們是真的來到冥間地府了!”
虎狼聽到“冥間地府”這四個字心裡不停抖跳。
“彪楊他們呢?”
“你以為我們是怎麼活下來的,喏,你瞧。”
劉癟三輕扯着他往右側探,給他指了一個方向。
虎狼順着看,前方不遠處有一灘不大不小水漬,水漬還被幾塊不規則的圓石塊模樣的東西間隔插于其間,形成一面淺顯水窪。
微弱光裡,劉癟三的眯眯眼瞳也會閃光。
“太暗了,我看不清。你的眼尖利,是什麼東西。”
“那是彪楊兄弟的人頭!那灘也不是水,是兄弟們項腕流出來的血!”
這番話說得虎狼不知所措。
劉癟三并不是毫無用處,他的眼雖小如黑豆,夜視力卻是極好的。虎狼曾偷偷試探過他,他不僅能夠在夜裡把四十米開外的東西看清楚,還能準确的說出它們是什麼狀态。
劉癟三确實眼目為枭,虎狼是信服的。而如今這血腥味也實在是過分的濃了!
好在是見慣血腥,虎狼很快就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
劉癟三壓低聲音給虎狼描繪了一番方才他未看見的修羅場,原是彪楊他們被風沙卷入時掉落的地方正好處于穹頂下正中央,而劉癟三拉着虎狼挨邊靠時跌落于角落。生人進死門,自古九死一生。
彪楊他們丢命無非是運氣的問題。
這個結果,在虎狼的意料之内。他早就知道進這守泉地宮不是那麼容易。進地宮取寶,本就是個搭上命的交易。
對于劉癟三,虎狼打心底慶幸自己沒有刻薄他。
“大哥,兄弟們都死了,隻餘我們孤獨二人,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劉癟三現在能依靠的人隻有虎狼了,為了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不得不抓緊。
“癟三,自此有我虎狼一條生路,便有你劉癟三一條生路。這重地宮,我們好歹進來了,你細細與我講一下頂上的東西,或許我能找到法子離開這。”
“這頂上瞧着發光的,都是死人眼眶中發散出來的。頭與身分離,一顆顆數不盡的腦袋無序卻有間隔懸浮,發絲稀疏粘稠,面容猙獰全非,饒如枯死已久的幹樹皮皺成一塊。我恨不得戳瞎我的眼!駭人得緊,駭人得緊!”
“莫慌。聽你言語我便曉得上邊的東西都是孤頭鬼了。你方才叫我輕聲是極對的。隻要不讓孤頭鬼發現我們的動靜就可以安然。不然,就要被這些鬼東西操縱,自己将自己的腦袋給折斷,擰下來!現下這洞口似乎能護住我們,在這裡呆着就能多活一會。”
“大哥,都是托您的福!不過您是……如何知道這孤頭鬼的?”
虎狼沒說話了,他在猶豫要不要跟這劉癟三說他懷揣的古繪本,還有那路羊皮地圖卷子。
劉癟三見虎狼沒說話了,也不敢再開口。
他們蜷縮在狗洞大小的角落口,兩個人突然就陷入尴尬的靜谧中。
正當兩人都想開口尋着法子離開,穹頂上幽光晃動起來。
藍色星點如漾蕩海面,被什麼東西攪得不得安甯,頂上的孤頭鬼忽地發出尖厲兇狠的嚎鳴。
一抹身影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