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是一張白紙面容,沒有五官該有的高低仄平,沒有人類的膚質紋理,有頭有臉,卻怪物不似,人亦不似。
桑禾顫抖着唇手,再次撚訣,佩戴靈戒之手劍指對準女鬼的天門。
樹冠上的葉瓣簌簌而動,桑禾開始以為是無臉女在掙紮,可她一套術法都用完了,無臉女非但不掙紮,甚至平靜如常,那動的是誰?
在劍指逼近過來時,無臉女猝然往前撞。
桑禾驚慌瞪目,下意識收手退後——她大亂,術法中斷,就得重新施法!
就算與禦極通感,她的身體畢竟沒有覺醒,再施法實則在消耗她的陽命。
桑禾鼻堵濕熱,人中處很快流出溫涼液體。桑禾知道自己流鼻血了,她随袖抹去,隻顧再一次撚訣。
血液沾上了戒契,金光蓦得消逝,視覺毫不分說恢複黑暗。
這一次,無臉女的動作沒有再緩慢,桑禾因為突然看不見而身軀緊繃,她隻聽見自己身前有清脆的刺啦裂響,在看不見的黑暗中,女人臉央鼻部突現破開的五指口,口中一隻白骨人爪猝然蹿出,竟以迅雷之速掐住了桑禾的脖子。
禦極……!
桑禾在心中喊禦極的名字。
像是聽到她的呼喚,在桑禾快要窒息時,她聽見涼嗖嗖的風墜臨,一道出現的還有涼嗖嗖的嘲弄。
“你怎麼敢的?”
咔嚓——
縛力憑空消失,桑禾整個人若失線木偶落地。頭暈目眩瞪眼看,天翻地覆是模糊,後又有逐漸明朗的月夜景。
黑。還是很黑。
眼前之人掐訣,耀光靈動,禦極将一顆散發清潤氣息的珠子彈入無臉女五指裂口。
在沒入無臉女身時,珠子上空刹顯其真身影息,珠子桑禾再清楚不過了——此乃百目樹妖的元珠。它祛除邪性後,持用仍具“迷惑”與“隐藏”功效。
禦極這是……以毒攻毒?
來不及細思,桑禾背後蓦得一陣寒涼,劉英竟不知何時立在她身後。
*
對于劉天新,蔡芬在收到邀約前從未聽過此号人物,劉能也從未主動提起過他。
直到後來從學校接上劉英,一家人從蘭陵趕往蜀南的路途中,蔡芬才大抵知道劉天新的來曆。
劉能說:“我這堂弟,打娘胎裡就是命硬的主。”
蔡芬撇撇嘴表示對婆家的不屑,劉英卻雙目放光,看上去對很感興趣。
“命硬?怎麼個命硬法?”劉英“哦”得一聲,自顧自先猜測:“不會大難不死這種吧?還是死而複生啊?”
“哎!”沒想到自家女兒冰雪聰明,還真給全猜出來,劉能反問她:“你怎麼知道的?”
劉英哼哼嘚瑟,或許跟劉能許久沒見,父女倆之間長久的“對抗”關系暫時休戰,聊得氣氛和睦。
劉英甚至打趣她爸:“老頭,你忘了我身上也流着老劉家的血啊?”
“……對啊。”
劉能在間隙偷瞄了眼副駕駛座的蔡芬,她正支着下巴閉目養神,臉色不大高興。
“你是我劉能唯一的閨女,也是老劉家的後代。”
劉能知道蔡芬并不樂意跟他回蜀南,更不樂意見他的親戚,畢竟當時他們要結婚時,在老宅那邊鬧得不好看。蔡芬心裡從始至終窩了個疙瘩。
這次願意帶劉英跟他去參加劉天新的婚禮,還是因為劉英的事得做打算了。
“别賣關子了,繼續說啊。怎麼個命硬法。”
劉英催促聲拉回劉能的注意力,他讪笑了聲,道:“哦……我就偶爾聽你爺說起一兩句,你那老伯母懷你堂叔的時候,從山上滾下去過,還被狼叼走過,被人救回來都休克了,結果一查胎,你堂叔還在肚裡打拳呢。”
蔡芬冷哼,沒有說話。
劉能卡殼,爾後還是繼續道:“最驚險的還得屬你老伯母分娩的時候。”
劉英:“怎麼了怎麼了?!”
“哎呀别急嘛,你得聽我說完前提。在分娩情況上,還有個大前提呢。”
“前提?”
“對啊,你老伯母體質特别特殊,加上精神不好,身體也不好,生你堂叔的時候,中大邪了。當時你爺正好去他們家取東西呢,茶水沒碰嘴,哎咿喲,倒是育堂先鬧成一鍋粥。”
劉英捉了獵奇字眼,問:“咱家族不是都專挑體質特殊的媳婦嘛,反正家裡人都懂點玄學,怎麼老伯母就中邪了呢?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蔡芬終于有了反應,她眼神銳利觑了劉能一眼,攪得劉能硬生生把話給抿回去了。
又轉頭批評從後座興奮冒頭的劉英:“小孩子家家打聽别人家的私事做什麼?能不能有點涵養?”
劉英自是不樂意,嘟囔道:“我都上大學了,别總拿訓小孩的口氣跟我說話行不行!”
“可是在爸爸媽媽眼裡,你永遠是小孩啊。”蔡芬捋了捋劉英遮眼的劉海,無奈又寵愛:“好了好了,路還長,你少玩手機,睡會兒。”
母親溫柔,劉英也軟下語氣,終笑語答應:“知道了媽。你就放心吧,去到這位小堂叔的婚禮,我一定跟緊你,一直乖乖呆在你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