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那镯子紋路清晰可見,趙佑安雖然見溫棠梨的次數少之又少,但每每都能看到她腕間成色極好的翡翠玉镯,他了解過,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
而如今,裴硯之腕間那一隻與溫棠梨腕間的翡翠镯,分明是成對的。
“定情信物哦~”他輕飄飄地補了一句,指尖在镯面上輕輕一彈,清鳴聲刺得趙佑安瞳孔微縮。
三皇子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袖中的手攥得骨節發白,卻忽而嗤笑,“裴二公子倒是天真。你以為一隻镯子,能抵得過聖旨?”
裴硯之笑意不減,反而湊得更近,“那殿下以為,”他嗓音輕佻,“一道聖旨,能抵得過她親手給我戴上的镯子?”
沉默……
秋風卷着枯葉從兩人之間呼嘯而過,遠處号角嗚咽,卻壓不住此刻劍拔弩張的殺意。
趙佑安挑起眉毛,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那就走着瞧吧,看誰才是最後的赢家。”他的語氣裡滿是輕蔑,顯然認為自己占據絕對優勢。
裴硯之平靜地抱拳,“告辭。”
裴硯之雖然嘴上占了上風,心裡卻很清楚。這镯子根本不是定情信物,而是當初溫棠梨抵押給他的物件。
他其實毫無優勢。若是燕鶴明有婚約在身,趙佑安還能請來聖旨撐腰。可他裴硯之有什麼?
“天菩薩保佑……”他暗自苦笑,“溫棠梨可千萬别看上他們任何一個。”
有些地方不對勁……
*
裴硯之紅着眼睛質問,“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隻是一個聽話好用的工具嗎?”
溫棠梨愣住了。
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在她眼裡,裴硯之确實很厲害。
他懂得很多,總能幫上忙,是個值得結交的人。
雖然有時候愛顯擺,偶爾還會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但這些反而讓他更真實自然。
“你怎麼會這麼想,”溫棠梨聲音發顫,“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
她害怕承認,自己可能一直在利用他的感情。
裴硯之盯着她閃躲的眼神,胸口像壓了塊石頭般悶痛。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澀,“朋友?”
“好啊。他後退一步,語氣輕得像是自言自語,“那就當朋友吧。”
“那給你一句來自朋友的忠告:離趙佑安遠一點。”裴硯之說罷就作勢轉身離開。
溫棠梨眨了眨眼,有些困惑,“我當然會的……”
她不明白裴硯之為何突然這麼說,但三皇子趙佑安,她本來就不願意多接觸。
溫棠梨并沒有挽留裴硯之。
她沒什麼理由了,她從裴硯之的話裡聽出來,他應該不願意幫自己,至少現在不願意。
有盟約在身,裴硯之可能隻是生氣了,等他氣消了就好了。
獵場上依舊人聲鼎沸,溫棠梨望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他那頭是一片喧嚣。
耳邊充斥着歡快的鼓樂聲,溫棠梨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她的身影在熱鬧的獵場上,顯得格外寂寥。
心煩意亂。
溫棠梨後知後覺地眨了眨眼。
他該不會是在鬧别扭吧?
這個念頭讓她手足無措起來。她回想着剛才的對話。
今日的裴硯之好像确實比平時冷淡不少。
遠處火把噼啪作響,歡笑聲陣陣傳來,卻襯得她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溫棠梨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滾進草叢裡。她悶悶地想:明明裴硯之才是最得寸進尺的那個人。
兩人相處的時間并不算長,更别提前世的一面之緣。
思來想去,回到了最初的一個問題,裴硯之為什麼會喜歡她?
溫棠梨好像被困在了空蕩蕩的湖心。
她努力回想着,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态度是從何時開始改變的。
明明記得初見時,他還總愛闆着臉挑她的刺。
“算了。”她搖搖頭,把這些問題抛到腦後。
溫棠梨深吸一口氣,提起裙擺走向喧鬧的人群。祭壇上的沖天火光映在她臉上,将那一閃而過的落寞照得無處遁形。
幾位武将正比試箭術,箭矢破空的聲響引來陣陣喝彩。
京城貴女們圍坐在鋪着錦緞的席位上,手執團扇掩唇輕笑,時不時朝場中張望。
“棠梨!這裡!”戶部尚書家的劉芊芊遠遠招手,“快來嘗嘗這炙鹿肉,剛烤好的。”
“芊芊?”
“嘿嘿~”劉芊芊不由分說拉着她就往席位上坐,兩個少女依偎在一起,“原本我是不打算來了,可聽說你也來了。約你又約不上,我隻好‘偶遇’啦!”
兩個姑娘頓時笑作一團。劉芊芊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不管,今天我要跟你膩在一塊兒~”
什麼裴硯之,先一邊玩去吧。
先前的不愉快全被溫棠梨抛之腦後。
“真是的,你都沒注意到熾熱的小眼神!”劉芊芊撇嘴,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溫棠梨想了想,好像在祭天儀式時,她确實感到了一陣如芒刺背的注視感。
“對了對了,陛下身上的那件大氅是不是你做的?好華貴!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料子。”
“衣服是尚衣局的手藝。”溫棠梨抿唇一笑,“素帛居隻提供了布料,若是芊芊喜歡,我給你打個折,再格外送你兩匹好啦~”
“好啊!”
裴硯之突然變得不那麼重要了,溫棠梨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其他人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