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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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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問他。

她蹲在竹榻邊,竹簾篩下的細碎光斑落在她稚氣未脫的臉上,好奇的目光像溪水般清澈。

裴硯之總是做夢夢到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小姑娘背着比自己還高的竹簍,裙擺沾滿泥點,救下了昏迷在河邊的他,并将他帶回家照顧。

盡管她的母親鄭重地告訴她,“棠梨,不要撿陌生的男生回家。”

裴硯之迷迷糊糊地聽着,他好像掉入河流中的時候撞到了腦子,人不生地不熟的,裴硯之為自己的生命感到擔憂。

小棠梨有些垂頭喪氣,但是母親說得沒錯,做善事之前應該優先考慮自身的安全。

隻聽女人又說:“下次再遇到這種事,記得喊娘一起幫忙,知道嗎?”

“知道啦!”溫棠梨蹦跳着圍着江今禾轉圈圈。

裴硯之蜷縮在暖意漸生的被窩裡,聽見外間傳來藥罐咕嘟作響的聲音,窗外的梨樹開花了。

記憶如潮水漫過他的思緒。

那日遊玩歸京,裴府的車馬在山道間遭遇截殺。他不慎滾入湍急的河流,冰冷的河水裹挾着他順流而下,直到失去意識前。

“我的名字……”他啞着嗓子開口,“卿卿。”

喉結徒勞地滾動兩下,卻隻擠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少女歪頭時,雙髻上綴着的梨花輕輕顫動,鵝蛋臉腮邊透着些許的薄紅,溫棠梨似乎沒聽清楚,見他不說話,便隻能揣測他的意思。

她試探着喚道:“七七?”

裴硯之沉默地望着她,終究沒有糾正。

一個錯誤的稱呼,帶來了一段不一樣的因果。

“裴二公子好狠的手腕!”禮部侍郎捧着暖爐感歎,“倒真有幾分裴老将軍年輕時候的樣子。”

溫棠梨坐在女眷席。

席間傳來輕笑,“裴二公子真是品貌不凡,儀表堂堂啊。”

這次秋狝,裴硯之發揮得格外好,凡事他盯上的獵物,就沒有跑得掉的。

暮色四合時,一個漆黑的怪異的身影緩緩浮現在地平線那一端,近看才發覺是裴硯之。

那件墨色獵裝上還沾着虎毛,虎屍被他拖在身後,獸瞳圓睜,映着秋陽竟泛出琉璃色。

隻見他像是丢棄一件垃圾似的,那百獸之王的屍身便如破布般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他再次幹淨利落地轉身走向山林。

這般來去如風,期間,他一言不發。

溫棠梨看着他,有種怪異的情緒在心間活躍。

湖面如鏡,倒映的流雲被倏然驚散,藍天依舊。

裴硯之的箭尖凝着寒光,竟對準了一隻正在飲水的小白兔。

弓弦震響的刹那……

“嗖!”

斜對角裡突然射來一支羽箭。

本該相撞的軌迹,卻因裴硯之箭上暗藏的巧勁堪堪錯開。

他的箭精準沒入兔身。

箭杆橫貫的瞬間,那團雪白的小東西甚至沒來得及抽搐,隻見鮮紅的血珠順着箭翎滴落,在湖面綻開一串細小的漣漪。

“裴二公子不去獵虎、豹這種大家夥,倒有閑情來湖邊調.戲野兔?”趙佑安慢條斯理地從箭筒中抽出一隻羽箭。

趙佑安在獵場中奔波半日,殊不知裴硯之早已獵得猛虎。待他知曉時,怕不是裴硯之已經将那虎頭帽戴得服服帖帖?

他的出現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裴硯之沒有做出多餘的表情與行為。

這就是一場“公平”的狩獵遊戲。

從趙佑安的反應下看不出什麼怒意。

他并不像他的太子二哥趙靖安一樣,他的射藝水準遠沒有那麼高超。

裴硯之沉默半晌,聲音裡裹挾着一絲笑意,趙佑安聽見他說:“向東走百步,那裡有處洞穴,裡面栖息着一頭獨牙野豬,去試着征服它吧。”

趙佑安眯起眼打量着眼前人,目光如毒蛇般從裴硯之含笑的唇角遊弋到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東邊的林子密得像潑了墨,邪風穿過樹枝時發出細碎的呼嘯。

“你會有這麼好心?點位就這樣報給我?”

所有的事情趙佑安都會往最壞的情況去設想,因為隻有那樣,他才會輸得不那麼狼狽。

他也不是天生多疑,隻是在這半真半假的世界裡,他不敢輕易托付真心,他也少了一份孤注一擲的勇氣。

裴硯之随意地聳聳肩膀,“信不信随你喽?”

“什麼野豬?”趙佑安向他打聽着情報。

“山民有一句諺語:‘見豕避三舍,遇牙碎肝腸。’說得就是這獨牙野豬,體長丈許,闊肩巨軀,毛似鐵鬃盤結。左腭獨牙崛然,曲如鈎月,長可尺半。期間獨牙挑翻商隊三騎,踏殺五人,餘者潰散。”

裴硯之撫掌而笑,眸中精光流轉,“若能拿下這畜生,頭名定然十拿九穩。”

野心勃勃這個詞仿佛在裴硯之這裡得到了具象化。

“好啊。”趙佑安垂眸颔首,“隻是不知裴二公子肯不肯賞臉同去?”

“呵呵……”裴硯之低笑出聲,一改常态,“裴某就不了,畢竟我啊,膽小得很,見不得血。”

趙佑安隐約察覺到了什麼,但他沒有說。那獨牙野豬的誘惑着實太大,秋狝頭名不過是個由頭,背後牽扯的利害得失,又豈是尋常人看得透的?

他想要證明,自己能夠作為太子合格的對手活下去。

羽雀掠過蒼穹,在雲層裡扯出一道裂痕。

東宮那位是玉,趙佑安便是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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