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日頭曬得刺眼，驿站裡的差役都躲去陰涼處打盹。老闆娘貓着腰溜到馬廄，朝草料堆後招招手，江枕風三人迅速鑽出來。

“馬槽底下有暗道。”老闆娘用腳尖點了點地面，“直通城外菜地的糞池口。”

盛臨霜皺起鼻子，盛淮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江枕風蹲下身，手指沿着木闆縫隙摸索，突然停在一處凹陷：“有機關？”

“聰明。”老闆娘從草料中摸出根鐵鈎，往縫隙裡一挑。木闆無聲掀起，露出黑黝黝的洞口，腐臭味撲面而來。

遠處傳來腳步聲，老闆娘突然擡高嗓門，抄起刷子往馬腿上抽：“作死的瘟馬，又踢水桶。”

江枕風會意，帶着二人鑽入地道。黑暗中隻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和頭頂老闆娘的叫罵聲。

爬了約莫半刻鐘，前方透進一絲光亮。江枕風加速前進，鐵鈎突然碰到硬物，是封住出口的栅欄。

透過栅欄縫隙，能看到外面菜地裡幾個農婦正在忙農活。江枕風等到她們轉到另一塊菜地後才用鐵鈎撬開生鏽的鎖扣。

三人灰頭土臉的鑽出來，盛淮剛要拍打衣服，被江枕風按住。她指了指不遠處樹下的差役，那人正抱着長矛打瞌睡。

“走。”江枕風壓低聲音，三人貼着田埂悄悄離開。直到繞過山坡，盛淮才開口：“少當家，我們......”

“分頭行動。”江枕風折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出簡圖，“盛淮按原計劃去雁門關報信，我和臨霜回冀州。”樹枝在冀州城西南方向畫了個圈，“六日後，在城西土地廟彙合。”

遠處傳來馬蹄聲，盛淮擡腳抹去地上的痕迹，一把将江枕風和盛臨霜推進旁邊的灌木叢，自己則抓起塊石頭往反方向扔去。

“什麼人！”巡邏的差役掉轉馬頭追過去。

江枕風按住盛臨霜的肩膀，兩人屏住呼吸在叢中趴着。一隻螞蚱跳上盛臨霜的發髻，她咬着嘴唇不敢動。直到馬蹄聲徹底消失，江枕風才說：“走。”

兩人沿着田埂疾行，路過一處瓜棚，瓜主正與買主閑聊：“這兩日查得嚴，進城的路口都有官兵。”

江枕風上前問道：“這位大哥可是去冀州城？能否捎我們姐妹一程？”

買主是趕驢車的老漢，打量着她倆沾滿泥土的粗布衣裙：“兩個丫頭片子怎的這麼狼狽？”

“家裡遭了匪。”江枕風低着頭絞着衣角，“我們要去找舅舅，舅舅是在城裡開藥鋪的。”

老漢咂咂嘴，把裝西瓜的筐挪出塊空地：“上來吧，正好要去濟世堂送瓜。”

驢車吱呀呀地行進在土路上，盛臨霜縮在江枕風地身邊，手指悄悄按着藏在袖中的匕首。老漢絮絮叨叨說着閑話：“這幾日城門查得緊，聽說是要抓什麼商行的奸細。”

江枕風目光一閃：“什麼商行這麼大膽？”

“好像是......”老漢突然噤聲。隻見前方城門口，幾個差役正在挨個搜查入城的車輛。

“下車。”江枕風拉着盛臨霜跳下驢車，“多謝老伯，我們在這等舅舅來接。”說着往老漢手裡塞了幾枚銅闆。

兩人拐進路邊的樹林，江枕風從懷中取出另一份路引：“從現在起，我們是濟世堂的采藥女。”

城門口的隊伍排得很長，輪到她們時，差役翻看着路引：“采藥的？藥簍呢？”

“今早采的藥都被雨淋壞了，”江枕風怯生生地指指遠處的山巒，“師父讓先回來取新筐子......”

差役正要再問，城内突然傳來喧嘩聲。一隊官兵押着幾個戴枷的犯人經過，為首的差役大喊：“讓道！重犯過堂。”

趁着這混亂，江枕風拉着盛臨霜擠進城門。剛過轉角就被人一把拽過去，隻見盛淮滿臉是汗的捂着滲血的左臂：“少當家，雁門關出事了。”

江枕風一把扶住搖晃的盛淮，指尖被溫熱的液體浸透，盛臨霜連忙解下腰帶紮在盛淮的上臂。

“去濟世堂後院。”江枕風說，架起盛淮的右臂。盛臨霜在前頭開路，不時回頭張望。

拐過幾條暗巷，藥鋪的後門近在眼前。盛臨霜輕輕叩門，兩長一短，片刻後門縫探出張警惕的臉，是雲阙商行安排在藥鋪的暗樁孫掌櫃。

“快進來。”孫掌櫃瞥見盛淮的傷勢臉色驟變，“前堂有官差查藥别出聲。”

地窖裡彌漫着濃重的藥香。孫掌櫃剪開盛淮的袖子，劍傷周圍的皮肉已經泛青。“箭上淬了毒。”他翻找着藥櫃，“得先放血。”

江枕風問：“雁門關怎麼了？”

“遼軍假扮商隊混進關内。”盛淮咬着布。“今早突襲城門，打着韓昭的旗号。”

“韓昭竟敢明目張膽通敵？”

“不是他。”盛淮額頭沁出冷汗，“守将說見到蓋着韓昭印信的調兵文書，但印文是舊的。韓昭時任北境都督時的舊印，三年前就該銷毀了。”

地窖外突然傳來吼聲：“後院也搜。”

孫掌櫃一把掀開藥櫃，露出後面的暗格。三人剛躲進去，地窖門就被踹開。火把的光亮透過縫隙，照亮盛淮的臉。

“血迹。”差役的靴尖停在暗格前，“肯定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