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桃花嗎?”清冽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沙啞:“我曾允你去看桃花醉,若是現在,想必正好。”
宋莺時突然就噤了聲,良久才應“好”。
長劍出鞘,是她熟悉的感覺,這柄劍
——是驚春!
那麼妄生呢?
他即是裴回。
仿佛是為了回應她的想法,驚春在雲霄中突現劍鳴,妄生思索了一下,轉而低笑:“看來,它與你有緣分。”
何止是有緣分?驚春往後就是她的本命劍,并且,還是裴回親手贈予自己的。
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當時他分明對她說的是,此劍乃溫衡所賜,所以她當時才大方收下。
妄生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惹得身旁的少女神色嚴峻起來,但他深谙沉默是金一定解決不了問題這項事實。
“妄生也是初次與心上……新來的姑娘搭話,有什麼做錯之處,可千萬要允我知曉。”妄生說得誠惶誠恐,倒是讓宋莺時生不起氣來。
要怪就怪裴回吧,與妄生何幹。
宋莺時輕易的就原諒了,同時也好奇為什麼明明是同一個人,但性格差異如此之大,妄生顯然知人世的多得多,而裴回卻像初次入世一般,待人待事都有幾分純粹。
但現在的少年并不能回答她的問題,她也并不急需一個答複。
桃花現在開得盛,但遠達不到傳聞中“墨枝盡占重粉,一點綠隐花下”那般壯麗。
妄生伸出手來問她:“桃花醉可否共賞?”
宋莺時知曉傳聞中,有一說是共賞桃花醉之人,通常皆是未婚夫妻,所願此生相伴,必得圓滿。
她與妄生顯然不是如此關系,但她願意予他,予他最大幸福的圓滿,僅是黃粱一夢又如何,圓滿不必強求時間,畢竟……
他們終歸是要再見的。
少年一劍驚月明,月光愣愣轉過朱紅樓閣,與她剛來時破敗的模樣不同,華貴富麗,是上好材料所築,清亮的月光探入桃隙間,灑入桃花下。
宋莺時張開手指,卻接不到月光,妄生聽到動靜,轉過身來,半側臉頰微亮,她瞧見他耳後尚且還未有疤痕。
疑問加深的同時,她也發現了月光的駐足,站在零碎光中的少年揚唇,帶着惬意與愉悅:“十日足以。”
十天嗎?若是與他在一起,似乎時間也并不漫長,宋莺時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光陰彈指而過,在她與妄生剛剛埋好第九壇桃花釀時,十日已經到來。
這裡開始有了生活氣息,閑時編織的草物,還有她一時興起搭出的烤架,桃樹間有着圓浮子紮成的吊床,以及兩人共同制作的簡易版釣魚工具。
外界并沒有什麼東西打擾他們,在這裡的生活,與修仙界是截然不同的。
但……
宋莺時挪開停在少年身上的視線,她總歸是要走的。
桃花香不膩,并非是她前世所接觸的桃花味,而是淡淡的清甜,讓人倍感柔軟,像是飲酒微醺一般,恍神卻并不會讓人失去神智。
這是‘桃花醉’即将到來的前戲,宋莺時倚在樹身上,拿着劍的妄生謹慎,防止有襲擊。
她想要前去幫忙,但忽而發現自己現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恐怕幫倒忙居多。
桃花被再度催開得前一刻,光芒很盛,随後跟來的是數不盡的追殺。
妄生一人擋在她身前,宋莺時被他保護得很好,隻能眼睜睜看着血流從他衣角滴落在地上,刹那染紅綠芽。
“無礙,我甘願受之。”妄生笑得恣意,他仿佛被壓抑了太久,一時間得到了宣洩,劍身的血不知是敵人的亦或者是他的,但今天他穿了黑色。
所以她判斷不了他的傷勢。
“跟我們走。”裴公子眼神輕蔑地掃視一眼持着劍的妄生,對宋莺時命令道:“與我們走,你活。”
回應他的是一聲嗤笑。
她又不是什麼三歲小孩,他們就差把話明擺出來:跟我們走,你就死定了。
匕首架上脖子的那瞬間,她有些恍惚,沒想到來這裡這麼久,第一個真正對她産生性命危險的人,居然是她自己,造化弄人。
“帶上他一起,否則,我死。”宋莺時表面上滴水不漏,神色鎮定地抛出條件。
她一定是要回去的,能不能弄清楚這個故事的全過程,全看最後的進展,隻是,她現在要帶上少年一起回去。
她是絕不會抛下妄生的,既然給予他生命的人給不了他這份妄想,那她願向少年遞去生的希望,妄生亦是望生啊……
裴公子在空中冷怒,又忽然勾起嘴角,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你知道為什麼裴家都不認他,全族上下都要抛棄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