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潤臉頰微熱。
若不是對阿若的忠心有足夠的掌握,她幾乎都要懷疑這婢子是在奚落她了。
不,她為什麼不能是奚落自己呢?
阿若沒有阿呼合用,這是她慣有的印象,但回想從小到大的樁樁件件,阿若的不順從恰恰可能是因為她打心眼裡不認同自己的所作所為呢?
馮潤蹙着眉,眼神飄遠,罕見地開始懷疑自己以往的判斷。
阿若跪地半晌,還以為馮潤有話要說,沒想到馮潤就那樣陷入了沉思。
她正想開口請示是否還要再跪,阿呼卻在身後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胳膊。
眼淚激流,令阿若不自主地趴伏在地,動作之大,引來馮潤回顧。
阿呼早已習慣馮潤這幾日的飄忽狀态,忙笑着,攙起阿若告退。
一出門,阿若便迫不及待的揉胳膊:“阿呼,你要掐死我啊!”
阿呼面露歉意:“我是怕你又惹惱娘娘,對不起掐疼你了。”
阿若并不是真的介意這個,她有更好奇的事問:“娘娘怎麼突然肯見四娘了?”
依她對馮潤的了解,在求四娘這件事上,馮潤要不會立刻去做,要不就永遠不會做。怎麼今日竟向轉了性一般,知道回彎了?
阿呼滿面愁容,“三天前,我值夜,忽地醒來,卻發現床上無人!我驚得一身冷汗,忙點了蠟燭四處找,找了許久,終于在佛堂看到她了。”
“她也沒應一聲?就看你着急找人?”阿若忍不住插嘴。
“我看着她的背影,喚了兩聲,仍是她一聲不吭的跪着。我上前問:‘娘娘可是做了噩夢嗎?不怕,有阿呼陪你。’她卻還是毫無反應。我想着她也許是睡着了,便想将她拍醒,回床上去睡。可等我繞到她身前,卻發現她根本沒有閉眼睛!”她講得十分傳神又駭人,阿若聽得入了迷,忙追問,“然後呢?”
阿呼輕微地咽了口吐沫,思緒飛回那個夜晚:“我吓了一大跳,還是壯着膽子說,‘夜裡涼,拜佛大可明日,佛祖不會怪罪的。’可娘娘卻突然伸手抓我,一下便将我拉到臉前,尖着嗓子問我‘你怎麼在這?我不是死了嗎!’”
話畢阿呼抓緊了阿若的手,聲音隐帶哭腔:“我真害怕,阿若,我怕死了。我到了近前才看清,娘娘的另一隻手,正掐着自己的脖子呢!”
仿佛終于有了可信賴的人,阿呼撲向阿若懷裡嘤泣不休。
阿若聽來也覺十分驚悚,不由揣測,“是不是撞了邪?”
阿呼悄聲道:“我也這樣想!可還在禁中,我哪敢上報,萬一是我多心了,娘娘又要多一條罪了。我隻能寸步不離地守着她。”
阿若不禁責怪道:“這樣的大事,你怎麼不喚我?”
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是以阿呼知道阿若是心疼自己和娘娘,忙回道:“後來就好了,再沒有異常了,我都懷疑那天晚上是不是我做夢了。”
“可她仍是喜歡将手搭在頸上。”阿若直覺還是有哪裡不對勁。
“你真細心,才進去這麼一會兒就發現了。”阿呼不由贊了一句:“可這真是你多心了。娘娘焦心,這幾日嗓子幹地直咳嗽呢。我找醫女要了祛火的茶來,你記得沏給娘娘喝。”
“曉得了,我會好好侍奉在側的。”阿呼應了下來,又問:“你還沒說四娘怎麼來了?”
“我也不知道,今日聽到四娘來探望,娘娘就讓她進來了。”阿呼誠實答道。
阿若還想再說,卻被阿呼截住了話頭:“好啦好啦大管家,娘娘一切都好,你還是先管管自己吧,看你這手,再凍下去就成豬蹄了。”
阿若失笑:“自己掃雪才知道這活兒的辛苦,明日起要給大家多加一碗姜湯才行。”
阿呼将她的手指捂在掌心:“你别怪娘娘罰你,她是主,你我是仆,她自有她的道理。”
“我沒怪她,就像你說的,她是主咱們是仆,她天生就比咱們高貴。”阿若反握主阿呼的手:“好啦,我何時還需要你開導了,你自去忙你的吧,晚一些,我也要上夜了。”
阿呼點點頭,掀簾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