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道者來說,在哪一個世界都沒有多大的區别,最大的不适應,大概是新世界的力量體系與上個世界的區别了。
怎麼說呢,雖然兩個世界都是處處有墳茔,但前一個世界是那種時不時蹦出來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人,不知道話了多年的生物,這件生物的普通一招就足以填海造山,甚至于不管正道還是邪道的複活甲都可以一個接一個,在生死之間來回橫跳,通常在将要退隐之前總會因為天降橫禍讓自己以及親友一起屍骨無存的高危世界。
現在這個相似度極高的世界,頂多也就千歲,填海造山起碼還是需要放個大招才能做到,相對的死的也比較安靜體面一點的。
秉持着尊重不同的世界規則的想法,道者安安靜靜的偏安一隅,過上了與世隔絕的生活,準備等這具軀體壽元到了就進行下一次輪回。
這種情況下還能交到兩個好友,這就是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荒涼高山遠石,凄凄雜草枯黃,茕茕獨立的人影,素傘低垂,黑白道袍随風飄揚。
鎏金的眼眸上附着一條近乎透明的白紗,隔着松松垮垮的細紗,平靜無波的看着下方一隅戰況。
“史豔文,俏如來,……”
趴在他肩頭的小團子糾結的喃喃自語,仿佛夢回素還真和素續緣。
這兩對天命者有一種驚人的相似,最大的區别,就是素還真隻會一心隔絕自家兩個孩子參與江湖的可能性,而史豔文卻會在不得不為之的情況下讓自己的孩子站在台面。
在西劍流的大祭司口誦咒語時,道者的眼眸微微一動,把視線落在了白衣白發的俏如來身上,若有所思。
“是你啊……”
這一代的天命所在,也是好友選擇的繼承人。
“走吧,過些時日,該去看看好友了。”
該看的都看完了,道者收回眼神,攤開了手,讓小團子跳下來,單手抱着,溫和的道。
“好哦。”
小團子乖巧的輕輕跳下掌心,無條件支持自家主人的選擇。
要不怎麼說有其主必有其寵,有一個給它強烈安全感的主人在,物傷其類這種想法是不會出現在小九身上的。
時隙瞬變,流年似水。
頗為失意的俏如來離開百武會後,茫然若失的走着。
一陣空靈悅耳的琉璃飄來,引得無措的人走向聲源。
走到盡頭,俏如來停下腳步,擡頭看着那株血色的樹,上面挂滿了琉璃钏。
暗沉的空間,血色的琉璃樹,在微風的吹拂下,響起的空靈是宛若泣淚的凄美之景。
琉璃樹下,一道爾雅溫文,沉默不語的身影靜坐,垂頭擦拭着一面銅鏡。
微風吹響一樹琉璃響徹空靈,寂靜之地迎來細微的腳步聲,踽踽獨行的茫然失意的身影踏入此間,開啟命中注定的相遇。
見樹下溫文爾雅的人靜默不語,俏如來有些歉意。
“啊,在下俏如來,被這株血色琉璃樹吸引,不慎誤入,還請前輩海涵。”
“前輩?”
俏如來等了一會,樹下之人還是未有言辭,疑惑的道。
“你是史豔文的兒子。”
溫雅的聲音帶着陳述事實般的語氣。
“正是。”
俏如來微微颔首。
“我聽聞史豔文惡罪滔天,窮兇惡極,純陽功體天下無匹,他在天允山上打了你一掌,你為什麼沒有死?”
平靜的問話,是考驗也是提點。
随之而來的身影不緊不慢的消弭自身氣息,靜靜的聽着這一場對話。
神識之中,主仆二人傳音入密。
“主人,他快要死了,你要救他嗎?”
畢竟這個世界跟上一個世界太過相似,既然上一個世界的主人可以做出那樣的選擇,那麼這一個世界也并非不可以。
不過是更改幾個凡人的命數,又不是像上一個世界一樣直接從根源上改變,單單以難度系數來說就直線下降了,救下的人也無需遺忘。
小九看着墨者眉宇間萦繞不散的死氣,乖巧的趴在道者的懷裡,低頭拱了拱自己的毛絨絨的前肢,在心裡認認真真的想着。
比起人形,它更喜歡白毛團子的形象,可以被自家主人穩穩當當的抱着,像是泡在春天的陽光下一樣,是不灼熱的暖洋洋,确切的說,元清身上的氣息對于小動物來說不亞于貓薄荷對貓的吸引力。
“這是他親手選定的路,吾不該妄自幹涉。”
道者清清淩淩的聲音帶着宿命的意味。
鎏金雙瞳隔着一層白紗看着琉璃樹下一邊擦鏡子,一邊拐徒弟的好友,眼神平和溫柔。
如果小九擡頭,就會看到自家溫柔善良的主人在看着自家好友時,他的眼神與看花草樹木時的眼神其實并無太大的區别,隻是更加的溫和一下,也僅此而已了。
默蒼離不似素還真,雲歸源對他天然的有着深厚因果,他是玥羲雲的友人。
最重要的一點在于,素還真本心來說并無主觀求死的念頭,無論是不願回時間城得三餘無夢生,還是主動違背誓言遭受天雷滅魂的鷇音子,他們都隻是遵循保護苦境蒼生的理念做出了無私的選擇而已。
默蒼離不一樣,他的心在渴求着死亡,于他而言,死亡已經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