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綿說好。她不想推辭第二次,更何況,自己現在的确沒什麼事。
換衣服的時候,沈綿手機又震了下。
——是顧亭钰。
他回複了句:嗯
沈綿一愣,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直到手指往上一翻,才發覺是回複的是自己早晨發的消息。
已經隔了很長的時間。
北城驟然降溫,她讓他多穿衣服。
沈綿睫毛一顫。室内寂寥空曠,她内心也忽然索然無味。她低頭換鞋,不知為何,忽然生出一個清晰的念頭:顧亭钰永遠不會像她愛他那樣,那樣愛自己。
他本就淡漠、傲慢。
與生俱來,被愛得過猶不及、近乎有恃無恐。以至連對她的愛,都像好似施舍。
沈綿越缺什麼,就越想擁有。
最後,卻越是得不到。
她不能在想了。
沈綿打車去了目的地,是一家叫夜色的酒吧。北城雪停了,呼嘯寒風陡然吹散了雪粒,冷地令人瑟縮。
林縱舒在門口迎她。
見沈綿走來,不住地皺起眉,“怎麼穿得這麼少?臉都凍紅了。”
沈綿:“我穿的其實很多了。”
她如今外面套了黑色的羽絨服,裡面還穿了件紅針織毛衣,隻不過忘了像往常戴圍巾。她不太習慣,也就格外怕冷。
林縱舒二話不說拉她進去。
二樓的包間,裡面早早坐着幾個人。
沈綿看的眼生,尚未開口,他們先熱情地打了聲招呼。
林縱舒笑着拉她手,給她一一介紹。
她湊耳輕語,“放心,他們人都還行。”
這些基本都是林縱舒在國外留學認識的朋友。回國住的近,加上成年人的利益往來,走動也就多了些。
林縱舒和男朋友最近鬧分手,心情不怎麼好,賭氣似地開始物色下一任男朋友。
她聽朋友們說這裡新來的駐唱很帥。但坐在等了很久,也沒見有什麼新面孔來。
林縱舒難免失望,卻愈發不死心。
她眼睛不停往那裡瞟,“哼,越是這樣,我就越好奇到底長什麼樣。”
燈紅酒綠,頭頂光線斑駁。沈綿掃了眼手機。是編輯發來了消息,打算商量具體事宜。
周遭音樂鼓點撞擊耳膜,語音聽不太清。
她隻好借口出去,擡腳走到另一側比較安靜的走廊。
沈綿松松垂眸,肩膀靠在了牆壁。
盡頭是閉合的窗,燈光昏暗,周圍也暗淡了些許。沈綿回完了消息,折返沒幾步,卻不期聽到了不遠處的對話。
若有所覺,她步伐忽地一頓。
那頭對話此起彼伏,難掩八卦。
“沈綿就是顧家那位的現任女友?”
“是啊。百聞不如一見,确實好看,尤其那張臉,細膩一點瑕疵都沒有,真的羨慕不來。”
“好看是好看……但貌似兩人差的有點太大了,顧家能讓她進門?”
“誰知道呢。不過我聽說,那位可是說一不二的主,隻要他想,沒人管得了。顧家那時候人仰馬翻,也擋不住人家做醫生的心。”
那人聽着笑了下,故弄玄虛,“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嗯?怎麼了。”
“我認識一個小姐妹告訴我,不久前許家千金打算開一家美術館,但資金受限,也沒人看好。但顧公子眼都沒眨就投了小幾千萬。你猜,這是因為什麼?”
“真的假的啊……”
“千真萬确。”
沈綿指甲陷在掌心肉裡,耳畔跟着嗡嗡作響。
對話被她聽個完全。
沈綿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去的。
隻知道一進門,魂不守舍的模樣就吓了林縱舒一跳,神情也近乎擔憂,“綿綿,你不舒服麼,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她扯了扯紅唇,勉強笑了笑。
“我沒事。”
“可能外面太冷了。”
林縱舒聽着,給她遞羽絨服。
她皺眉,嘴硬心軟,“出門就穿了一件毛衣,你不冷誰冷啊。”
沈綿小聲道謝,接過外套蓋在腿上,眼底卻酸澀至極,喉嚨沒由來的痛。
她想喝水緩和。
下一瞬。沈綿呼吸微微收緊、胃部仿若被無形攪動,忽地翻湧起了強烈的不适。
一股幹嘔感驟然湧入了喉腔。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沈綿手心冷汗直冒,幾乎憑本能站起身,跑去最離得近的盥洗室。
變故太快。
林縱舒眉間擔憂,拿起沈綿的羽絨服緊随其上。
周遭金屬感流行樂鼓噪着耳畔,也近乎覆蓋了不知從何傳來的手機鈴聲。
沈綿沒嘔出什麼,卻像抽幹了所有力,手腳冰涼。
從鏡子看見林縱舒,她眸光微閃,抿了抿唇笑,“縱舒,對不起。今天讓你掃興了。”
林縱舒卻說:“亂說什麼。”
她心疼還來不及,哪裡來的掃興一說。
沈綿垂睫毛,臉龐蒼白無甚血色。
蓦地心思一動,林縱舒眉毛松了又皺,在糾結什麼。
終于,她張了唇,“綿綿,你不會是…”
她側過去臉,眼瞳緊張關切,“懷孕了吧?”
聽到那句話,沈綿神經崩斷了弦,心跳仿佛一下子漏了半拍。
緊接着,狂跳如擂鼓。
近乎轉瞬,她斬釘截鐵。
“不可能。”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林縱舒瞧見她臉色,沉默兩秒,“你沒有想過嗎?萬一是真的…”幸好沒帶綿綿喝酒。
沈綿眼睛卻很清明:“沒有想過。”
也并不期待。
甚至,本能地在排斥、抵觸,甚至是……隐約的害怕。
林縱舒聽出來了,也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看得出,沈綿神情不試作假。
哪怕隻是微弱的可能,也足夠令她極緻地抵觸。林縱舒暫時想不出原因,卻本能選擇站在她這邊。
她将外套遞給沈綿,企圖活絡氣氛,“沒事,我可能看電視劇看多了,畢竟電視劇都這麼演。”
沈綿低頭,呼吸平穩了下來,思緒卻仍一團亂麻。她小聲道謝,套羽絨服衣袖時,口袋的手機卻斜着從衣前滑了出來。
而後,啪的一聲——
手機直直跌在了地面。
沈綿心跳不由一空,遲緩低下了視線,卻見手機屏幕如今正亮,界面勻開微暗的光線。
視線聚焦以後。
她輕皺眉,呼吸驟然一慢。
不知何時誤觸了一通電話,屏幕的時間一秒又一秒流逝。
十幾分鐘,卻足夠對面寂靜聽了全程。
正是顧亭钰。
沈綿抿緊唇了瓣。
林縱舒率先反應過來,眼皮登時一跳。
什麼情況?!
幾乎成了燙手山芋,林縱舒硬頭皮彎腰撿起。
恰在此刻。那頭覺察動靜,終于出聲。
語調冷倦至極,仿若失了幾分耐心,“綿綿。”
“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