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死亡時間尚未公布,但就在昨晚,象征領導模塊的火焰突然熄滅了……”
晚些時候,粒子城。
廣場屏幕重播着早些時候的新聞,而駐足議論的人群成了最好的掩護。
“據一位普羅圖斯議員的代言人證實,他死于長期的紅鏽病感染……”
謊言。
他們在說謊。
在随着步伐輕輕搖晃的視野中,海格特死死盯着屏幕,他的視線越過那些光亮的畫面,直達遙遠的鐵堡。
在那裡,一顆本應已經熄滅的火種正虛弱地燃燒着。
他曾經在首席議會廳見過這個火種。
——那是逆天劫領袖。
“嘿小心點,别在那發呆。”
有個不看路的醉漢撞了他一下,于是海格特收回視線,切換到普通的視覺模式。
“抱歉。”
他小聲說了一句,然後低頭離開了。
而剛想發難的撞人者隻是一移開視線的工夫,就忘了自己剛剛是在幹什麼,他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最後隻能将這個插曲抛在腦後。
海格特穿行在人群之間。
這裡有很多塞伯坦人,過往他總是通過火種來觀察,現在總算能仔細地看見那一張張臉——那些驚恐憂慮的,沉思的,置若罔聞的面孔……
“快過來,你還在看什麼?”
旁邊巷内的黑暗中傳來機器狗的聲音,和那雙猩紅的眼睛。
“我有點想告訴他們,”海格特輕輕開口,“告訴他們領袖其實沒有死,新聞是個謊言。”
“……别犯傻,你不會想知道那麼做的結果。”
“嗯,你說得對。”
要是真那麼做了,除去讓自己被逮捕之外沒有任何用。
随後他們沉默着翻過矮牆,從建築的邊沿繞行。
霓虹燈在海格特的光學鏡裡倒映出斑斓的光,普通視覺模式下,夜幕中的建築群隻剩一個模糊的輪廓,像是無數蒼白的巨大金屬骨架,層層疊疊構築起世界,而世界的名字叫塞伯坦。
“又在看什麼?”注意到身後的人沒能及時跟上來,機器狗回過頭,“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不,我隻是……”
海格特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捕獲。
“隻是……有點失望?”
但是這是對誰失望呢?
他正陷入思考的時候,聽見機器狗喉嚨裡發出一道無奈的哼聲,往回走了幾步。
“聽着,别去想了。”他說,“集中注意力,你現在被情緒幹擾得很嚴重。”
“……”
“好吧,我問你幾個問題。”
海格特點頭。
機器狗:“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海格特:“先進技術學院。”
機器狗:“這件事是不得不做的嗎?”
海格特:“我想是的,逆天劫領袖的真實情況,估計隻有那位議員會相信。也隻有他能做點什麼。”
機器狗:“這麼說你是想幫助逆天劫?”
海格特:“我不确定……但如果他死了,就沒有人能阻止禦天敵或者普羅圖斯成為領袖。”
“哪怕他活着,那兩個人也已經差不多在做着‘領袖’的事。”機器狗默默說着,“所以這還不夠,你得告訴我為了你自己的理由。”
“我想洗清罪名。”
“洗清罪名,然後呢?”
“然後……”海格特思考了一下,“我想做個‘正常的塞伯坦人’。”
“很好。”機器狗點了下頭,轉身靈活地躍下一條管道,“繼續走吧。”
“那你呢?”海格特追上去問,“你為什麼會幫我?”
黑色的獸形金剛頓了頓,擡起腦袋:“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和你一樣,
我也想做個‘正常的塞伯坦人’。”
——
————
“後面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在穿過粒子城,抵達先進技術學院前時,機器狗在巷子口和他告别。
“這個你接好。”
他甩給海格特一個小型裝置。
“這是?”
“注意力轉移器,不如我的高級,但也不錯了。”機器狗說到這裡,打斷了海格特即将脫口而出的道謝,“你可以謝得更具體點,比如用禦天敵或者普羅圖斯的腦袋。”
說完,他就鑽進身後的黑暗中,留下海格特被這兇殘又真誠的提議弄得不知所措。
但很快他就想起要專注,于是安裝了注意力轉移器,繞開守衛,從一個早就知曉密碼的側門走了進去。
可能是時間太晚,現在大堂裡人很少,隻有充電器在專注地訓練他的懸浮臂,雙手泛起瑩瑩光芒,旁邊是刹車和幹擾器正在交談,内容似乎關于一條藝術理論。
說實話,用視覺直觀地看到那些認識的人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海格特的視線在遭受過俱五刑的幹擾器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直到對方若有所覺地看過來,才移開視線,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聽說震蕩波喜歡換塗裝,甚至一天之内換兩次,以前他注意不到這些,現在擁有了視覺,倒是有點好奇。
——這樣的想法。
在他走下螺旋樓梯,打開地下室的那扇門時,忽然變成一陣詭異的記憶回閃。
【“…這…裝置……”
“……它是不是……在看我們……?”】
内部數據管線感到一陣強烈的痙攣,恍惚間,海格特通過幾個數據信号看見了一張臉,和眼前在實驗台前的面孔重合。
是震蕩波的臉。
在他身後還有一個人,一個紅色頭雕,黃色面甲的矮個子……
那是誰?
海格特茫然地陷入這條不知道來自多少年前的數據回流中,直到一個沖擊猛地将他掀翻在地。
“?”
他隻來得及模糊地發出一道疑惑的聲音,然後雙手就被反剪在身後,有人控制住了他。
是個紅藍色塗裝的陌生塞伯坦人。
“哦不,派克斯?”
有人驚呼了一聲,那好像是救護車的聲音,海格特切換回火種視覺模式,發現真的是他。
“在我們過來的時候,我的光學鏡殘留畫面和記憶數據有三次對不上。”奧利安·派克斯皺着眉,敏銳地發現并關閉了海格特身上的注意力轉移器,“所以我們是被跟蹤了。”
“可是——”
“别過來,我在警務系統裡看到過他,罪行包括威脅診所醫生、妨礙調查、襲擊兩名執法人員,然後最近還涉及一起針對安保人員的一級謀殺……”
救護車不說話了。
他皺着眉看了看海格特,又看了看奧利安,視線在兩側徘徊許久,問了一句:“這不是真的吧?”
“什麼?”
奧利安對他的反應感到疑惑,而就在他分神的這個瞬間,海格特用不亞于專業人員的反制技巧迅速掙脫出來。
“我隻是恰好順路。”他一字一字地說。
但海格特控制不住奧利安,反而被對方抓住手臂,情急之下他隻能開啟額上的那顆“眼睛”,戰鬥一觸即發。
“不,不,”救護車趕緊攔在兩人中間,“等等!”
“先比賽暫停好嗎,看在一個英俊又智慧的現參議員的面子上?”震蕩波也走過來。
于是兩邊都遲疑着停下攻擊,海格特面無表情,而奧利安的臉被面罩遮擋,隻有沉默和警惕在兩人之間拉開警戒線。
很顯然,救護車完全沒有在乎這些。
“天火才離開鐵堡多久,你才離開實驗室多久,”他有些崩潰地拍了拍海格特的頭雕,然後雙手夾着他的腦袋,“告訴我,派克斯說的那些你真的做過嗎?”
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