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不喜歡打破秩序。
不僅是因為從上線那日起雲霧山城對他灌輸的嚴格教育,更是因為作為法律系統的一環,他見過太多因違背規則而産生的失控和傷亡。
所以任何事都要遵守規章流程,做更全面的屍檢,用邏輯測算還原出更精密的真相,抓捕罪犯……
目的隻有一個,就是保持“正确”,維護法典和安保部隊。
隻要沿着這條路走,總有一天一切都會恢複秩序。
所以,當他與鎖芯潛入讓渡診所的地下,窺見那些腦科學家對上百個腦模塊進行剝取實驗的現場時,警車的第一反應是否定。
“即使這在技術上可行,你如何證明與安保部隊或元老院有關?”
“拜托,都在你眼前了,”鎖芯無奈地說着,操作起角落裡的一台電腦,“看這,我發現了一份名單,按照‘威脅等級’排列。”
“我們的擅自調查已經違反了部分條例。”警車湊上前查看,“這至少有上千個名字,來不及仔細看,你快上傳然後我們……”
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
“怎麼了?”鎖芯回過頭。
“沒事,你上傳完我們就走。”
警車說。
他剛剛收到了一條聯絡,而那條非工作的個人線路隻會有一個人給他發消息。
又來了。
銀白色的機械法醫感到一種莫名的煩躁,或許是擔憂自己與鎖芯遭到通/緝/犯的牽連,他沒有看海格特的消息,結果現在已經重複被發了好幾條。
不難想象,對面大概是單純以為信号故障,畢竟信息一直是未讀狀态,而警車為了盡可能避免情報錯失,基本上不會屏蔽任何人。
好吧,就看一眼……
之後别人查起,就以反向追蹤、協助抓捕的名義,或者幹脆就說誤觸了。
這樣想着,警車點開了那條信息。
他還以為對方或許會為了試圖洗脫罪名而長篇大論地“解釋”,但實際上信息的内容很短,甚至隻有一行字:
【逆天劫領袖還活着,你想加入救他的隊伍嗎?(期待)】
“!?”
這條消息的信息量驚得他邏輯電路都麻了一下,咬着牙才沒“哈?”出聲。
所幸,正專注于上傳名單的鎖芯沒有注意到這裡的異樣。
于是思索片刻後,緊鎖眉頭的警車第一次回了消息:
【我會反向追蹤你的信号數據。】
【好,那就到你追蹤到的地點來吧。(笑臉)】
“……”
這家夥到底有沒有一點作為犯人的自覺?
警車無語地皺起眉,回了一句:【别再給我發消息了。】
海格特:【可這就是個做正确事的機會。】
警車:【……你以為我一直以來都在做什麼?】
海格特:【你一直在糾正錯誤。】
這不一樣嗎?
這明明可被視為強詞奪理,但警車的邏輯電路卻傳來一陣微妙的感受。
他陷入一陣思考,然後就看到海格特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這次有好幾行。
【抱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但做正确的事和糾正錯誤應該是不太一樣的。
我答應過你要協助調查整件事,而且你沒有将紅色警報還活着的事告訴上面的人。
所以我會相信你。】
全錯了。
警車心想。
我沒有把紅色警報的事上報,僅僅是因為這不在我的職務範圍内,也不在案件的調查範圍。
那些同情、善意……任何超越理性的東西,早在他還在學習的時期就被丢到回收站。
至于什麼信任,更是無稽之談。
值得信任的從始至終就隻有法律和規則而已。
……
所以這就是結論嗎?
舉報海格特,把他抓入大牢,然後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
警車盯着面前的虛空,直到聽見鎖芯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回事務所吧,名單我存好了。”
橙白機體的法醫用有些疲憊的聲音說完,率先朝着通往地面的通路走去,但走了幾步,他意識到警車沒有跟上來。
“怎麼了?”
“我……”
警車看着自己的搭檔,心情複雜地組織了一下措辭。
“抱歉,我有點事要處理,先不回去了。”
他極其難得地道了聲歉。
也不知道是對鎖芯,還是對他自己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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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堡,麥卡丹油坊。
謝爾瑪議員遇刺事件結案後,這裡很快就恢複營業,除去外面的洲際大橋換了個名字之外,一切看上去就像什麼也沒發生。
顧客兩三閑談或獨飲着,隻不過聊的内容從普羅圖斯的承諾變成了領袖去世的新聞、核子礦漲價的消息,還有那些藏于暗處,愈演愈烈的霸天虎運動。
空氣裡遊蕩着特質燃油的氣息。
海格特坐在油坊的一角,面前放着一杯飲料。
得益于機器狗給他的注意力轉移裝置,他躲在角落低頭看數據闆時可以不用擔心被發現。
【“給奧利安·派克斯:目标在你北邊3.2公裡,正在朝洲際高速的方向移動,預計還有十二分鐘抵達高速。”】
【“給開路先鋒:最近的目标就在你西側,可能是三樓,目前保持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