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得她寬宥,看起來很是高興,像個喜怒形于色的小孩子,“是了,嫂嫂在寺廟待了這麼多年,應當有寬宏之心,怎會與晉陽計較,聽說嫂嫂之前一直是在慶雲寺,我與慶雲寺的方丈苦般大師頗為熟識,倒沒聽大師說起過這件事,否則說不定能早些與嫂嫂相識呢!”
虞妝暖心裡咯噔一聲,苦般是慶雲寺的住持,也是衡陽的好友,沒想到晉陽竟然認識他,按說苦般受了衡陽的囑托,不會對自己的事洩露半個字,可就是不知晉陽這番話是什麼意思,若隻是随意交談就罷了,若是她真的從苦般那裡察覺出什麼,想從自己嘴裡探口風就壞事了。
畢竟世人皆以為虞府二小姐是待在慶雲寺修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衆人都在看着,虞妝暖心裡峰回路轉,仍強迫自己面上維持平靜,她望着晉陽輾然一笑,“因緣際會,無問來由,若是緣分注定,公主又何必在意早與晚呢。”
晉陽嘀咕着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像真的在琢磨,俄而也沖她一笑,“嫂嫂此話頗有禅意,晉陽受教。”
她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很是豪爽,虞妝暖也端起酒杯與她同飲,自然,因為傷還沒好,虞妝暖隻能以茶代酒。
原本以為有熱鬧看,結果變得一團和氣,座下有喜有愁,虞妝暖卻舒了一口氣。
哪知晉陽原本微微屈身打算退回座位時,突然又走近她,殺了個回馬槍,“對了,素聞名動天下的衡陽居士是苦般大師多年摯友,說起來也是晉陽沒福氣,每次去慶雲寺都沒見到過這位名士的‘廬山真面目’,嫂嫂在慶雲寺待了那麼多年,不知可曾見過這位衡陽居士?”
晉陽眼中光芒愈盛,虞妝暖心砰砰地跳,若說沒見過,她住在那裡那麼多年,顯然不合理,若說見過,又怕晉陽不斷追問下去。她不禁心虛地瞥向一旁,看到太後眉目和善地看着晉陽,俨然一副慈母模樣,對自己不似有懷疑,亓官霂焱兀自斟酒,壓根沒有看她這邊。
無法定奪,她一時定在那裡,沒有回答。
“皇兄、母後,霂揚來遲了,還請皇兄和母後勿要怪罪。”一個溫潤清朗的聲音響起,大殿裡衆人的注意力瞬間都被他奪去。
隻有虞妝暖垂眸,緊緊捏着手中的酒杯。
亓官霂揚身着靛藍繡銀絲祥雲袍,腰間系着雙月勾星和田玉佩,一根奇怪樣式的木簪冠發,眉目如隽永山水畫裡的清溪河澗。很難在皇宮裡找到這樣一個人,貴氣與超逸同存。
他迎着衆人的目光疾步上前,行禮,起身,非凡氣度已惹得不遠處的宮娥們羞紅了臉。
太後先開了口,“哎呦,咱們老四多日不見,愈發精神了,快過來。”
沒等他回話,晉陽提着裙擺幾步下了玉階,一把攬過亓官霂揚的臂膀,噘着嘴老大不高興,“四哥真是的,又去哪裡玩也不叫上我,還來的這樣遲。”
亓官霂焱對此早已司空見慣,笑看二人嬉鬧,端着酒杯對霂揚虛讓一把,“早就叫人去通知你了,你還姗姗來遲,你自己說該不該罰?”
“該罰該罰,臣弟先自罰三杯。”霂揚手一揚,宮人端着酒盞上前,他毫不含糊地仰頭飲盡三杯,末了還将杯子倒置控了控,示意自己喝得一滴也沒剩。
座下人皆心知肚明,先帝的兒子中,陛下行三,淮安王行四,二人年歲相仿,淮安王又自幼失恃,由當今太後撫養長大,倆兄弟關系遠比旁人親近,是以皇親裡也就淮安王敢與陛下嬉笑,陛下還不會怪罪。果然接着陛下興緻大漲,一聲朗笑,贊四弟依舊海量,當即命人将萬酉國年前進貢的那壇葡萄釀拿來,要與淮安王共飲。
整個過程中,霂揚都沒有往虞妝暖這裡看一眼,虞妝暖也端莊的笑看他們手足間嬉鬧。
結果晉陽不幹了,一甩手,“你們喝酒那我們幹什麼?”
此刻也隻有她敢插話。霂揚落座後,任由侍者将自己酒杯斟滿,對着她老神在在,“你?你何時消停過你那些捉弄人的小把戲,别人讓你鬧騰的還能無聊了?至于你自己,不也從中取樂嘛。”
晉陽被當衆揭穿,沒有半分羞赧,反擊道:“四哥的嘴巴比皇兄還壞,我才懶得理你。”她沖霂揚做個鬼臉,回到了太後身邊。
太後拍拍她的手,安慰被哥哥們“欺負”的小女兒,“好啦好啦,說好了今天你是主人公,你想怎樣就怎樣還不行麼。”
晉陽今晚就等這句話呢,她皇兄與四哥早就看穿她的把戲,怎麼都不上當,果然還是母後對她最好。她沖霂揚露出狡黠的小表情,炫耀自己又要得逞了,轉而拽着太後胳膊,“這可是母後說的,我想怎樣就怎樣哦~”
太後點點頭,又不放心似的附在她耳邊輕聲囑咐,“隻是别太過了,你皇帝哥哥可在呢。”
晉陽回了句“放心”,然後坐正,望着底下衆人。座下的胤陽心知自己這同父異母的妹妹又要搞事,拽了拽夫君盧炜的衣袖,悄聲提醒,“有熱鬧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