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甘翎剛要開繡,卻被丁旭拉住。
他把一個錦袋放在她手裡,“這是二十兩,我現在隻有這麼多,以後每個月還會有十二兩。”
他的月奉是二十四兩,一半供給家中,又貼補了聞守拙些,三個月下來,便隻積得這些。林茂雖話多,做事卻是周到,把他身家包在換洗衣衫中,一并送了過來。他原本還愁怎麼給她的,現在好了。
甘翎卻是一愣,當即拒絕,“不用,我有……”
“這是謝禮。”他趕緊打斷她,“你不是要謝我嗎?銀錢數目由我定的?”
她怔怔點頭,疑惑更甚,該她給他銀子的,現在怎麼反了?
“我想好了!我要你這繡坊每年紅利的一成。”他認真道,“本大利大,你把這些銀子添上,多多盈利,才是!”
太貪心了!甘翎心下一凜,可話是自己說的,無法回絕。她看着他,道,“那時限多久?想來将軍大人大量,不會要我一輩子做牛做馬吧?”
就是要一輩子,還有下輩子。他心道,卻不敢說,因為他瞧出,她已經有些惱了。
“十年。”他試探道。
“此話當真?”她問。
“那五年?”他看着她,她不應聲,他立即退讓,“三年,不能再少了!”
“好,口說無憑,還請将軍立下字據。”她吃一塹長一智,萬不能再給他反悔的機會。
丁旭欣然提筆,“要怎麼寫,你說就是了!”
“今為甘翎酬謝丁旭事立約:每年底,甘翎以坊中紅利一成為謝禮,交給丁旭,為期三年。期滿即止。雙方自願定約,不得反悔。”
丁旭寫完,剛要簽自己名字,甘翎忽道,“等等,還需中人見證才好。”
她說着就要去尋鄰舍,丁旭趕緊一把拉住她,“翎兒,我不會毀約的,你信我,好不好?”
見她猶豫,他立即舉手,發誓道,“神明在上,丁旭若敢毀約,定……”
她擡手捂住他嘴,急道,“好好的,賭甚麼誓!不許亂咒自己!”
他輕輕拿開她手,“那你信我?”
不然呢?甘翎點了點頭。
丁旭轉憂為喜,緊緊握住她手,“謝謝你,翎兒!”
甘翎收好銀子字據,坐到涼棚下繼續刺繡。丁旭跟過去,試着給她紉線,卻是不成,隻好默坐。
午後有些熱,甘翎額頭出了汗,她剛要擦拭,一塊絲帕已覆了上來。
帕子上有一股藥香,她很熟悉,是她每日煎給他喝的那種。
她心頭一跳,剛要閃避,那帕子卻如蜻蜓點水般倏地離開了。
她抿唇,想說聲謝謝,卻是張不開口,于是隻能低頭紮針。
丁旭握着帕子,甚是歡喜,他終于能為她做些甚麼了!
忽然,大門那邊傳來一陣喧嚷。
兩人耳朵皆是一動,丁旭就要去看個究竟,卻被甘翎攔住,“沒事,應是新主顧,第一次上門……”
沒說完的,就見青荷急急推開院門,跑了進來,“小姐,她來了!”
“她?是誰?”丁旭問道。
青荷看看他,沒有回答,丁旭還要問的,就聽甘翎緩緩開口,“一個難纏的主顧,我去看看。”
她放下針,立起,振振水綠衫裙,攏了攏秀發,同着青荷就走。走了兩步,忽地回頭,看着他的眼睛,道,“婦人間的事,将軍不要摻和,省得别人說我仗勢欺人。您請回屋歇着。”
出了院門,甘翎又吩咐青荷,“把門鎖了!”
青荷會意,急忙尋鎖,甘翎先行一步,到了秀坊大門口。
隻見門檻外立着怒氣沖天的陳氏,後面跟着陸氏,還有數個侍女仆從。
萬吉與阿彩手持門闩擋在前面。
見甘翎過來,陳氏提聲道:“我找丁旭,讓他出來!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對老夫人我如此無禮,當心我讓人拆了這破宅子!”
她說的厲害,甘翎卻是半點兒不懼,她不再是三年前的她。
那時,礙于丁恩,她不得不忍讓,但現在,她跟她一點兒關系也無。她立定,示意阿彩退後,望着陳氏,淡聲道:“将軍有傷在身,需要靜養,任何事,等他痊愈後再說。”
“一點子皮外傷,不礙事,讓他出來。”陳氏道,她瞅着甘翎,語帶譏諷,“莫說你已不是他妻,就算是,你也不能攔着我不見他!你做不了他的主!”
“他既在我坊中,自然要客随主便。”甘翎慢慢道,“您該想想,他為何不回家,卻要在我這裡養傷!”
陳氏聞言,氣得渾身亂抖,片刻擡手指着甘翎喝道,“你安的甚麼心?當初和離時,說得清楚,你再不得糾纏丁旭,你現在藏着他,卻是為何?”
“那你尋他又是何事?”甘翎冷笑一聲,“總不會是探傷吧?”
一頓,又道,“我知道了,是跟他要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