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
陳氏那日買布回家,喚了裁縫來裁,閑話間,偶然得知羽林衛指揮使的俸祿是二十四兩。她起先不信,待問過丁捷才知道,皇帝親衛指揮使月奉是十二兩,但成安帝特意給丁旭加了一倍,以示恩寵。
可丁旭每月隻交十二兩,剩下的一半哪兒去了?
她立即派人去皇宮尋丁旭,卻被告知丁旭出宮養傷去了,再聯系到他受傷的緣故,她當即找上門來。
“他身為人子,孝敬雙親是天經地義。”陳氏振振有詞,“倒是你,扣着他不放,明擺着要騙他銀子!”
“人子?”甘翎一字一頓道,“你有拿他當兒子嗎?你替他煮過一碗清湯面嗎?你給他縫過一件新衣嗎?你知道他的難處嗎?”
陳氏自是答不上來,隻是亂喊,“你個□□,休得胡言!”說着命仆從闖門。
嘈嘈雜雜的聲音,落入丁旭耳中,他甚是擔憂,便不再等,就要來看個究竟,誰知剛到二門,卻見那門從外面鎖了,他驚覺事情不對,剛要翻牆,卻見梅影忽地從牆頭躍下,低聲道,“将軍還是聽夫人的話,莫要出去,我暗中看觑,保證夫人吃不了虧就是!”
“來者何人?”丁旭問。
“老夫人!”
丁旭一愣,“她來做甚麼?可是要難為……”
“将軍勿憂,夫人自能應對。您現在出去,老夫人定會拿孝道說事,那時您是聽她的,還是不聽她的?夫人也更會為難!”
好像是這個道理,丁旭立定不動,讓梅影快去探看,務必護住甘翎。
見對方硬要闖,甘翎奪過阿彩手中的門闩,喝道,“敢過門檻者,我不客氣!”說着就敲了當先的仆從一棒。
那仆從吃痛後退,陳氏等人驚然,不由愣在原地。
甘翎以闩指着門檻,堅聲道,“這是我的宅院,私宅,按律,不請擅入者為強盜,打死無罪,若驚官,杖一百,流徙千裡。——不要命的就盡管闖來!”
這話點到了衆人的死穴,他們面面相觑,看向陳氏。
陳氏張了張口,半響才道,“你個潑婦,你且等着,你這般目無尊長,是要遭天譴的!”邊說邊退,竟是灰溜溜地走了。
從人們緊緊跟上,陸氏被擠地差點摔倒,待站穩,她忽地回頭看了甘翎一眼,目光中有羨慕,更有欽佩。
……
門前恢複了清淨,青荷阿彩萬吉激動地圍住甘翎,“小姐,你太厲害了!”
可是很累。甘翎笑笑,沒說話,轉身往回走。
她忽然有些擔心,陳氏那些話,也不知鄰舍聽去多少,街談巷議的,不要壞了秀坊生意才好!
她回了内院,坐到涼棚下,剛要拿針,卻驚覺胳膊沒有氣力,看來還是氣狠了,得歇歇才是。
她就要回卧房,一扭頭,就見丁旭立在屋門前,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
“無事了,放心。”她道,聲音又細又弱。
“對不起,翎兒……”
“您這麼快就要毀約了?”她打斷他,“您可想好了,一旦毀約,一分謝禮也拿不到。”
“不是,我是說我母親……對不起,都是我……”他說着就要近前,卻被她的眼神止住。
“你為甚麼要道歉,你又沒做錯甚麼!”她望着他,一字一頓道,“你們雖是母子,但她是她,你是你!若她今日殺了人,官府斬的是她的頭,而不是你的!”
她攥緊手,“就算盡孝,也要有個分寸。”
丁旭啞然,默默望着她,今日他若見到母親,定是一通訓斥加責罰,偏她給擋下了,擋的嚴嚴實實,如盾牌那般。
雖柔實剛,雖弱實強,說的就是她啊!
……
谷王姜望恒下獄第七天,那報信小孩依舊沒有找到。
如此明顯的釜底抽薪之計,成安帝自是看的明白,而丁旭也有求情奏書,所以當劉睿上表以懸案留置,後續再決時,他就批了個“準”字。
這個消息一傳出,京中又是嘩然一片。百姓都道,如此惡意的傷人案,卻隻打了五十闆子就了了,也就是皇帝兒子才有的待遇了!
然很快又有消息傳來,說谷王不是走出大理寺的,而是被擡出去的,因為他的一條腿跛了。百姓又是一番慨歎,說天理昭彰,作惡必懲,果然不假。
對于這個結果,有兩人甚是歡喜。
一個是窦敏,在她看來,谷王成了跛子,就是廢人一個,她父親決不會把她許配給廢人的。
一個是六皇子姜望泰,谷王跛腿,再無争儲可能,他的對手又少了一個。朝中大臣多是“立長”一派,而現在,二十六歲的他,就是成年皇子中最年長的那個。
當然,年長也不一定就然必勝,畢竟還有一個乃冠之年的九皇子。
一想到這個弟弟,姜望泰頓時有些憂心,成安帝現在最喜歡的就是九皇子的生母甯妃,如果哪天枕邊風刮大了,他怕是就要被刮出京城去了。
他思來想去,決定先下手為強,但此事需要告知他母親莊妃,于是他在入宮拜見的日子一早就去了長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