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羅族跟蒼境不同,沒有各地管轄一方的玄門,那幾個魔兵稱之為少主,還能是什麼少主,隻是想不到,當年血神森羅竟還在世間留有血脈。
“我們幾個跟魔孽的少主素不相識,魔族少主可是如何認得我們的。”此刻的位置,左宗恬跟阙幽面對面,就算左宗恬心大不害怕,柳雲绻還是把她拉到身後去。
對此舉,阙幽隻是一笑而過:“一口一個魔族魔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不認得‘森羅’這兩個字,我看見你們就想起上回界吟山那場精彩鬧劇,我看的很盡興。記得有個叫肖長悅的玄修,挺能耐的,誠心實意想與他交個朋友,這回怎麼沒看見他。”
倪憶遷一直不敢出聲,悄無聲息往洛蘭谛身後縮,這會乍然打了雞血似的,在衆人驚目睽睽下迸開,對阙幽崩着食指:
“跟,跟魔族人交朋友,簡直,天大的笑話,我表兄才不會答應,對于你們,他,他隻會見一個殺一個!”
倪憶遷自從知道風華坊一事真相後,開頭幾日郁郁寡歡,吃不下飯也睡不着覺,李淳钰給他開了好幾副緩解情緒的藥,怎麼好言相勸都不喝,最後實在拗不過他,李淳钰想方設法把藥混進吃食裡,房間的熏香裡,也不知道用了什麼妙計,讓倪憶遷根本無從察覺。他總歸還是十五六歲自小嬌生慣養的小少爺,韌性不足,沒熬幾天就趁沒人注意,悄摸摸把送來門口的飯菜端進去吃了。
經此一事,風華坊被聖山管轄,原本在浔遙城的一系産業都閉門停營,但不論如何,家裡人都全須全尾地保住命,有墜心閣的老闆好心收留,倪憶遷沒哭鬧幾天,就逐漸平息了,但不代表對魔孽的滿腹仇火,也會随之沖淡。
他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擰下阙幽的腦瓜,但還是意料之中地害怕了。
“小少主,你應該慶幸長悅沒來,否則,以他的心眼子,在你踏進這座遺迹那一刻,就會陷進他提前布置好的陷阱裡。”柳雲绻開口把阙幽集中在倪憶遷身上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阙幽兩眼一放光,像聽到麥芒進針眼的巧事:“那正好,我來天極不是為了跟你們打架的,咱們各自安好互不幹擾,至少在天極這段時間,可以和平共處。”
左宗恬在心裡狠狠“呸”了一大口,心說管你是不是來找我們打架的,反正我們大老遠跑天極來,就是為了抓你們這些不速之客。眼下正好送上門來,左宗恬的寄月雙盈已經蠢蠢欲出。
有人比他快了一步,一直護在自己面前的柳雲绻掌風一掃,隻用内力就掀起數層雪浪,劈頭蓋臉呼向阙幽,後者連面色都沒變,腳一跺,黑焰沿着身體輪廓燃燒雀躍,雪浪還沒抛至最高點,頃刻化成雨水嘩啦啦撒回地面,仿佛初學飛翔的幼鳥,起飛到半空戛然掉落。
左宗恬緊随其後雙劍齊發,自柳雲绻頭頂輕巧躍過,原以為阙幽又會用黑焰抵擋,誰知他蓦然轉身,三兩步朝遺迹中逃開,左宗恬哪是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人,尤其是眼看到手的鴿子,不做多想,驅使着寄月雙盈追過去。
柳雲绻意識到情況不對,阙幽明明也是來調查研究這座古祭壇的,此時發生打鬥,卻把火力往遺迹中引,刀劍不長眼,萬一砍了削了某處,都會影響差探,難道不應該往遠處引嗎,除非...
“宗恬,回來!有陷阱!”柳雲绻頭皮發麻,已然來不及阻止,不得已隻能疾速追上去。
有一句阙幽說的倒是實話,他根本沒要跟他們纏鬥的意思,僅僅把左宗恬引向祭壇中間就一旋身沒了影,柳雲绻趕過來的時候,隻看見消逝的最後一縷黑焰。
左宗恬一劍穿黑焰而過,沒有捅到人,但沒刹住車深深刺進通天石柱。她開始以為阙幽隻是瞬移到了另一方位,扭動脖子前後左右上下找,除了比剛剛下大些的飄雪,連跟他來的幾個惡鬼面魔兵都不覺間失去蹤迹,柳雲绻一追上就緊攥住左宗恬手臂,厲聲道:
“人家跑你就傻愣愣追上去,不會過腦想想?!萬一是引你進虎穴,還得我們來救你,徒生事端,萬一!萬一我來不及趕上來,你能反應過來嗎!”
左宗恬也是個犟頭犟腦的,柳雲绻突如其來的大罵,非但沒令她縮首,雙目反倒直愣愣盯着對方,比柳雲绻還理直氣壯:
“他們魔孽毀了天譯閣,奪走了玄宿盤,險些讓鄰疆成為血流成河的死城,還讓風華坊轟然倒下,現在還要跑來天極神域,明顯就是帶着陰謀詭計來的,他說和平共處,就跟他和平共處?!我現在看到魔孽,隻想見一個殺一個,誰都不準攔我!!”
柳雲绻知道左宗恬遇強則強見硬更硬的脾氣,現在跟她争辯這個問題毫無用處,等她喊完,就要拽着她走,可四下裡好像變得尤其安靜,明明還有雪風嗚呼,但總讓人覺得心生不詳。這種山雨欲來的壓迫讓柳雲绻都忽地定住腳步,好像再踏前一步,就會有不得了的事發生。
他一隻手仍然攥着左宗恬手腕,渾身一動不動,像蓦然被施了定身術,唯有兩隻眼球不動神色地左顧右盼,欲找出端倪。周遭和剛來的時候沒有兩樣,也沒發現魔孽們留下的手腳。
柳雲绻的聽力較常人也靈,約莫幾息後,他就聽見耳後響起“咯哒”一聲,不清脆,像悶在厚物裡面。
“有機關!”這是他心裡蹦出的第一想法,于是本來就攥的很緊的左宗恬手臂被他不顧輕重地生猛一扯,左宗恬毫無準備,吃痛呼叫一聲,肩胛處感覺要脫臼,随着骨骼突如其來拉扯出的脆響,原先身後通天石柱驟然開出無數細細密密的小孔,快到隻剩重影的細小利箭劃出數不勝數的鋒芒,将空氣都擦得扭曲,幾乎毫無空隙,劈頭蓋臉叫嚣而來。
好在柳雲绻先了一步,玄力傾瀉呈雲霧狀淌出,把二人包裹半空中,避開利箭最密集的區域,飛射過來的箭支都被雲霧團以等同的力道反彈開來。
本以為躲在雲團裡就能帶着左宗恬逃到完全區域,可這石柱仿佛有靈性和思想,雖然利箭高低疏密不一,但很快,射向他們的箭雨愈加密集。
通天石柱能感應入侵者的方位高低,以此調整攻擊重心。這些箭支看似普通,其實根根裹着霜凍千百年的神寒,力量不容小觑,護身的雲團很快便抵擋不住,變得若影若現搖搖欲墜。
再猛烈的箭雨,終究有射程,趁雲團徹底消亡前,柳雲绻趕忙躍向遺迹範圍外。
然而他徹底低估了這座千年古遺迹,當他們即将沖出範圍外,僅差一步就能逃出生天,旁側不遠的一方怪石也蓦然變得千瘡百孔,接下來發生什麼,不必柳雲绻多想了,正當他慶幸這座怪石沒有通天石柱高,攻擊也範圍遠遠比不上之時,怪石突然活了一般犁開雪面拔地生長,很快高過半空的柳雲绻左宗恬,這架勢,像雪原上沉睡千年複蘇的巨人,很快就長到持平通天石柱的高度,他瞳孔震顫地回首環顧,發現其他三方怪石也跟着一齊長成了參天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