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和小孩子雖然很難拉進教堂裡面,但是那些無所事事的老人們倒是挺好拉動的。
于是,在塞西莉亞的多日勸說下,以「每人來參與彌撒可以獲得一塊黑麥面包」作為條件,終于拉動了五六個老人過來參加。結果,彌撒鐘聲響起來,塞西莉亞卻發現一個人都沒有到場,于是四處去打探消息。
這才好不容易得到了消息。
塞西莉亞趕緊過來告訴教會久等的各位,“前些日子,安德家的爺爺奶奶不是遇害了嗎?今天大家發現,他們隔壁家做蘋果派的貝西奶奶也慘遭毒手。不過這次,有人直接抓住了兇手了。之前說要參與彌撒的老先生和老太太們都趕着去審判那個小惡魔了。”
聽着“小惡魔”這詞,舒栎目光一閃。
這是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覺得自己猜到是誰了。
舒栎依舊明知故問地開口,“誰?”
雅格女兒塞西莉亞回答道:“是公爵家的小兒子。”
“大家都覺得他平日陰恻恻的,一定會做壞事,據說還虐殺過貓。現在,這次被抓到現行,還想要逃跑,治安官肯定也不會放過他的。我們阿利斯大人趁這個機會也跟着為大家伸張正義,肯定可以獲得一批人的信任的。”
“說來,最近安德家的事情真的把鎮子上的老人吓壞了。”雅格兒子雷蒙也覺得這次事情可以是很不錯的機會,“我們可以借機安撫他們!一定能收割一批信徒的。”
确實如此,世界最好賺的群體有兩個,一個是老人,一個是小孩。
舒栎感覺這事情容易招惹多餘的麻煩。
他開口說道:“現在過去的話,人群肯定散了。他們若是願意來,肯定會過來的。”
可雷蒙卻沒有那麼佛系的心态,率先把人拉動起來,“信徒不好得。我們還是先去看看吧!”
不去不去不去。
雖然舒栎内心是這麼想的,但是在一家老小的關注下,那份「家中頂梁柱」的責任意識還是驅動他跟着去圍觀了一下。
他沒有說對的一點是——「人群到現在還沒有散」。
據說治安官喝醉酒,現在還沒有醒。大家也因此就沒有散,非要等到有個結論為止。
周圍人群越擠越多,非議聲紛至沓來,此起彼伏,來勢洶洶,充滿了譴責和憤怒。
“就是他!好狠毒的心啊!這種惡魔就該放火燒死。”
“這就是毒蛇啊毒蛇!這種人要是成為我們的領主,那就太可怕了!”
“治安官什麼時候來?”
這些聲音銳利地刺入萊斯利的耳膜。
萊斯利沒有言語,他的眼睛低垂,眉頭微微緊鎖,手腕被人拽得指尖發白,沒了血色。
不過,人群沒有等來治安官,隻等來一名初來乍到的年輕神父。
雖說薩伏伊牧區沒有信教的教徒,但是教會勢力在外,衆人也不清楚這個神父的底細,也就這麼放任他先走到人前。
“發生了什麼事情?”神父就像是話事人一般發話了。
抓住萊斯利的是獵戶。
他原本不想要搭理這個年輕人,可架不住雅格一家子七人“嘩啦啦”全把他給包圍了,大有一種要是欺負了他們家的小神父,一家老小都要扒他皮的氣勢。
獵戶收起不耐和不屑,回應道:“我在給貝西奶奶送新鮮的山豬肉時,發現門開着,還沒有進去,就看到貝西奶奶慘死在屋内。當時,這孩子就冒了出來。小孩做賊心虛,一看到自己就跑,被我抓住後,還前言不搭後語,盡說謊話,這不是兇手,是誰?我們現在正在等治安官來斷案。”
神父便細問:“他撒了什麼謊?”
“我問他有沒有動手殺人。他說沒有。”
獵戶惡狠狠地盯着萊斯利,又說道:“我就在問他有沒有看到有人從這個房子跑走?他說,沒有。”
神父說道:“這更像是說,這個孩子與命案無關。”
獵戶頓時冷笑了一下,“重點就來了。然後,我又問,那他從貝西奶奶門口跑過時,有沒有看到人死了?他也說沒有。”
獵戶眼裡燃燒着嫉惡如仇的正義之火,說道:“那麼明顯的一具屍體在裡面,他從門口經過,說沒有看到?”
“這不是說謊是什麼?這能信嗎?”
衆人一聽,義憤填膺的情緒也跟着被點燃,也紛紛附和。
“他明顯是在說謊!怎麼看不到?我們在這裡都能看到裡面的情況!”
“是的!他是有罪的!”
“除非他是瞎子,否則就是他殺的!”
神父倒是不為所動,平淡地指了出來,“你這種問法存在問題。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子是分不清「不确定」和「沒有」的區别。”
獵戶眉頭皺起來,完全不解,“你在說什麼?”
“孩子說沒有,是因為他可能真的沒有看到,他不懂得使用「不确定」來解釋情況。”神父掃了他一眼,突然問道,“你今天聽到鐘聲了嗎?”
獵戶有點疑慮,但是很快就應道:“我、我沒有聽到。”
他這句話剛落下來,周圍圍觀的人臉色也微微發生了變化。
一個牧區的鐘聲是可以覆蓋整個小鎮的。
如果隻有一下,那可能是錯過了。可鐘,足足敲了十二下。
“他可能是太緊張了!被貝西奶奶的屍體吓到了,所以沒有聽到,很正常。”
“就是啊!這件事跟貝西奶奶死了有什麼關系?”
“我剛才也沒有聽到!”
路人很快又有聲音為獵戶辯解。
現在的獵戶就是抓住惡魔的英雄,大家很明顯更信賴他。
獵戶當即改動自己的回答,說道:“我其實也不确定有沒有鐘聲!”
神父繼續淡淡地說道:“謝謝你的配合。你一開始也是會說沒有,可是之後你根據大家的反應來調整自己的回答。這就說明,所謂的「沒有」,是主觀意識,而非事實依據。成年人能夠清楚地自我調整答案,可小孩子并不懂「不确定」的用法,所以他隻會說沒有而已。”
“也就是說,他說沒有,可能就是真的沒有看到。”
舒栎正要解釋萊斯利也沒有現場犯罪後的血迹。千呼萬喚的保安官卻剛好也出現了。
他大喝一聲,“神父說的對!小孩子沒看到就是沒看到,他沒有殺人也是沒有殺人,這件事就這樣!大家散了!”
話音剛落,保安官拿着棍棒敲開獵戶抓着萊斯利的手,“你臭小子怎麼敢這麼粗魯地對待我們公爵少爺!”
獵戶當即吃痛一聲,手也跟着打開了。
萊斯利下意識地揉了揉手腕,冷淡地說道:“我可以走了嗎?”
“是的,少爺您走吧!有什麼事讓他們來找我就可以了。”
保安官谄媚的姿态盡收眼底,圍觀的人敢怒不敢言。
目送萊斯利離開後,保安官對舒栎的方向,又是謝道:“不愧是神父大人,明察秋毫,能勘破真相!感謝您仗義直言。”
這話還沒落,舒栎隻覺得自己背上已經被衆人的目光戳得千瘡百孔,渾身又冷又熱,“…不用謝。”
這事當然還沒有結束。
彌撒後的第二天早上。
舒栎剛準備出自己住所,就聞到門口傳來一股惡臭。
打開門一看,他發現自己房門外,被人扔了一隻死老鼠。
“……”